这个场景其实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年是她住在这间带浴室的主卧,也是她,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出来,见到门外的他,便戏谑地逗了一句:“你好,偷窥狂。”
那一年的卓然暑假没有回家,留在本市打工,父亲一直对这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很是优待,就连公干出差,都不忘嘱咐许唯星,让她有空去看看这个弟弟,她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奉命行事去了趟他租的房子,不成想他住的竟是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廉价短租房,环境很恶劣,她在那儿待了不到五分钟就想走。
卓然一直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没明说想走,他已给她找好台阶下:“时间不早了,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我送你出去。”
许唯星没拒绝,他便陪着她到了路边打车,目送她上了出租车后,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领钱,纸币顺平了之后想要递给司机。
许唯星立即就急了,立马拦下了他:“不用不用。”
那时候的卓然还很青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是特地跑来看我的,还给我送了那么多吃的,车钱当然得我付。”
那一刻许唯星觉得特别心酸,打心底里心疼这个男孩子。晚上下班回家后,脑子里全是他小心谨慎地把顺平了的纸币递给司机的画面,那时真的是心念一动,都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打了辆车就直奔他住的出租屋,跟个打劫的似的把他的房门敲得震天响,卓然急匆匆打开门,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看见她就愣了。
“要不你别住这儿了,我家里有空房间,你搬过来住吧。”当时的许唯星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时,就像一个救世主。
如今再回想那一刻,或许……可能……也许,其实早在那一刻开始,她就被这个笑容青涩、长相干净、五官俊俏的年轻男孩的美色所吸引,以至于一步一步犯了混,最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至于如今的他……
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抢着帮她付车钱、耳朵根红得不像话的男孩子了,如今的他,成熟内敛,一步步靠近,漫不经心却又势在必得。
许唯星就这么被逼着退后了两步。周围唯一的光源来自他们身后的浴室,昏暗的暧昧的撩拨人心的,他微微朝她俯下身来,把这唯一的光源都挡住了,许唯星只觉得视线一暗,他的眼睛就像个黑色的漩涡,要把她那唯一一丝聊以自持的理智给吞没。
他的唇贴向她的耳侧,许唯星没躲开。
他的呼吸,热热地在她耳垂上晕开:“你耳朵红了。”
那是很久之前,他总觉得她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直到在一起久了,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小秘密——每次口是心非的时候,耳朵都格外的诚实,就比如现在,她清冷着目光看着他,仿佛他再越雷池一步,她便要彻底翻脸走人。
许唯星僵在那里,眼看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的唇边。
“……”
“……”
“你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不会揍我?” 真的以为他要吻她了,他却看似礼貌、实则极其煞风景地问道。
许唯星倒希望他真的二话不说直接亲下来得了,难不成她还会真的揍他?顿觉气馁。
这男人却跟溜着她玩儿似的,竟真的直起了身体,不再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眼睛里也半分暧昧不存:“我给你煮了醒酒汤,我先换衣服,你去看看煮好了没。”
说完便调头往卧室走去。许唯星听见他拉开衣柜门的声音,忽略掉心裏的那点不是滋味,闷头走出了房间。
许唯星直奔厨房,远远便飘来醒酒汤特殊而熟悉的味道。许唯星的外公是享誉业界的中医,他们家配的醒酒汤的配方也算是祖传了吧,比市面上任何一种解酒药都更管用,但似乎他们家的女人给男人煮这醒酒汤,都没煮出什么好下场,母亲给父亲煮过,离婚收场;她给晟峻和卓然都煮过,也均以分手告终。
哎……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卓然的声音从身后极近处传来,许唯星本能地扭头看——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换了身家居服,头发还没干透,有些凌乱,许唯星愣了愣——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这副样子,看着真比平常年轻了几岁,颇有几分当年青葱大学生的架势;更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这套家居服。
她现在的家里也有一套和他身上这套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
当年她和晟峻交往的时候,因为晟峻一直很鄙视什么都得配成情侣款的行为,觉得幼稚俗气,许唯星从没买过一件情侣的东西,就算心裏是有失落感的,却还是告诫自己:确实,幼稚又俗气,何必呢?
直到后来,她有了卓然,才终于明白,似乎这是爱情该有的样子——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变得幼稚、俗气。
而如今,她家里的那件,穿了这么多年连图案的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她却还一直穿着。
没想到他也是……
“卓然。”
许唯星突然怔怔地开口叫他。卓然眉梢一扬,带着点不解:“嗯?”
“我……”许唯星咽了口唾沫,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心裏滋生出了某种想法,那一瞬间不吐不快。
卓然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可就在这时,急促的门铃声彻底打断了此刻室内的僵局。
“叮咚叮咚叮咚!”刺耳的门铃声余音还未散尽,轰鸣般的敲门声便接踵而至,卓然明显有些不悦地一挫眉,可敲门声一刻不停,他只能调头走向玄关,留许唯星一个人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被自己的行为吓着了。
她刚刚想说什么?
我们,复合吧……
天!她是疯了么?
幸好幸好……
许唯星的暗自庆幸却被突然从玄关处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
“让我进去!”
来者不善的声音,属于……
晟峻?
许唯星心弦一紧,赶紧一路小跑向玄关。果然是晟峻,被卓然拦在了门外:“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我没理由让你进去。”
相比卓然的一脸冷意,晟峻倒还有心思笑:“放心,我不是来打搅你们的,我就是有件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喝酒都越喝越不舒心,所以干脆过来问问。”
还不等卓然回话,晟峻的目光已经越过卓然的肩头,发现了站在卓然身后不远处的许唯星。
就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一般,晟峻突然就起了蛮力,猛地推开卓然,不等卓然再拦他,他已经三两步疾走到了许唯星面前。
他果然是喝醉了,许唯星觉得他的呼吸都带着酒气。
“许唯星,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说是因为你的原则是不吃回头草,那你现在跟他——”晟峻回头猛地指了指站在玄关、冷冷瞥着他俩的卓然,“他妈的又算是个什么情况?”
许唯星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眼卓然,只觉得丢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一脸局促,晟峻最受不了她这副样子,面对他,她干脆果决地跟什么似的,可怎么一面对这姓卓的,就那样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直到扫了眼她身上完完整整穿着的衣裙,绷在心头的那股郁结才终于泄了,晟峻语气也缓和了些,拉着许唯星就走:“跟我回去。”
晟峻喝了酒有点蛮不讲理,许唯星的手腕被他掐得死紧,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有些徒劳地低嚷了一句:“我的手机还有包都在屋里!”
卓然在旁听着,真是忍不住笑了。她不愿离开,不是因为有他在,而是因为……该死的手机和皮包?
晟峻似乎也觉得她这理由可笑:“不要了,统统给你买新的!”
话音一落,晟峻的前路就被人拦下了——
“放开她。”卓然隔住了玄关的大门,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晟峻气急了的习惯便是笑,笑得几尽慎人:“咱俩都是过去式,谁也不比谁高端,你凭什么让我放开她?”
晟峻挑衅似的,当着卓然的面径直举起了她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拽着许唯星,耀武扬威。
卓然嘴角几乎抿成一线,那是他发怒时的样子,许唯星很久之前见识过一次,有生以来都绝不想再领教第二次。场面就这么僵持着,许唯星也急了:“我要去要留那都是我的自由,都给我闭嘴!”
说着就要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晟峻手心一空,酒劲一上头就彻底恼了,竟打算一弯身直接扛起许唯星就走,许唯星往旁一躲,完全没注意到玄关处的户型台阶,忽的一踩空,许唯星就这么……
摔了个狗吃屎。
到了医院,谁都没工夫生气。
卓然开车送她来的医院,但他没下车,直接目送晟峻搀扶着她进了急诊,估计是再也不愿意搀和她这档子破事了吧?许唯星无奈地想着。
在护理室,医生为许唯星的额头缝针,晟峻在旁看着,酒已经醒了大半,一脸的懊悔。
许唯星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你俩之间的问题,你俩打一架就好啦!你们谁受伤了都活该,可到头来伤的怎么是我?”
晟峻默默地把她的手机和包递给她,承认错误的小学生似的,笨拙地哄着她:“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帮你带过来了,你别生气啦?”
许唯星痛得眼冒金星,置气似的随手就把手机和包都扔在了身旁的椅子里。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见许唯星烦躁的闭着眼,没有要接听的意思,晟峻只能讨好似的替她接了。听了没两句,晟峻脸色就变了,一脸紧绷地把手机送到许唯星面前——
“物业的电话。”
他声音轻得如蚊鸣,带着丝心虚似的,许唯星还以为自己听错,不怎么乐意地睁眼乜了晟峻一眼——
这么晚了物业打电话给她干嘛?
“请问您是XX花园小区1号楼1603的业主、许女士么?”果然是物业?
许唯星嗓子本能地一哑:“是……我是。”
“你家着火了,火已经熄灭,情况不算太严重,听邻居说您这房子是出租用的,但我们没在屋里找到租客,只好通过物业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
今晚之后,许唯星终于知道了醒酒汤除了能祝有情人终成陌路之外,还有更加毁灭性的功能——
卓然急着送她去医院,忘了关炉灶,又是老式的煤气灶,没有预警自断功能,屋子里又没人,若不是邻居发现的早,后果该有多严重,许唯星想象得到。
刚挂了物业的电话,正焦头烂额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是卓然打来的。
“处理完了?”
许唯星听不出来他低沉的声音是因为疲惫还是担忧,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你还在门口等着?”
“嗯,待会儿送你们回了我再回家。”
卓总监还不知道他的家已经……
许唯星挂了电话,思来想去只好向晟峻求救:“我该怎么说?”
晟峻完全不明白她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实话实说咯,告诉他房子着了,让他今晚住酒店。再说了,那房子是你的又不是他的,你还怕他向你索赔啊?”
许唯星琢磨了一下:“帮他订间酒店,你出钱。”
“凭什么我出钱?”
都无需她说话,只横过去一个眼神晟峻就懂了:在她看来,着火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你突然闯去。
在这个女人的瞪视下,晟峻犹豫了片刻,终是心一横:“得,我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许唯星见晟峻连夜联络酒店,总算放心。不知为何,她就是那么不愿看到卓然无家可归,她心裏总是有那么一种近乎于保护欲的情结……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基本上附近的酒店都客满。
许唯星又想叹气了:“要不要这么倒霉……”
晟峻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现在订的到房算你厉害。”
许唯星想了想,越发纳闷:“六一啊,儿童节。”
晟峻看着她,跟看个单蠢小姑娘似的:“现在的那些小情侣们,硬生生把小孩儿的节日过成了‘制造小孩’的节日,不用想了,酒店肯定爆满。”
许唯星又不得不寻思半晌。
“那……让他住你那儿?”
简直天方夜谭,晟峻一点儿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你不怕我半夜起来看见他,一时冲动把他掐死啊?”
商议未果,又眼看时间已过凌晨3点,明早大家都要上班,许唯星头顶纱布从医院里出来,头晕心烦。
卓然正倚在车头旁抽烟,见到她出来,就把烟掐了,那一丝丝烟雾飘着飘着,就这么飘到了许唯星的记忆深处——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人,反倒是她,偶尔抽一次烟被他看见,他都会一把夺掉她的烟和打火机,再顺手扔了;而和他接吻,他的口腔里也总是最清冽好闻的味道,让她上瘾。许唯星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她很想冲过去把他的烟和打火机缴了直接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许唯星艰难地把记忆的匣子关闭,硬着头皮上前。
卓然替她拉开了车门,许唯星却没动,阐述一下现实问题:“我得跟你说件事……”
许唯星说完,抬眸看看卓然,卓然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现在暂时不能住人,附近酒店夜满了,要不……看看远一点的酒店还有没有空房间?”
“现在已经……”卓然没有对她的建议發表任何看法,只低头看了看表,“3点半了,我9点还要上班。”
他突然强调上班时间,意思是……他为了保障这已经少得够可怜的睡眠时间,不想住得离公司太远?许唯星暗自揣测着。
还不等许唯星揣测出个结果来,卓然突然问他:“你住得离公司近么?”
许唯星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不近地站着的晟峻已经嗅到了危险信号,立即扬声警告道:“她住得近不近关你什么事?”
警告完了卓然之后,晟峻一边快步走向许唯星,一边说:“别跟他废话,他爱住哪住哪,咱们走。”
卓然一笑:“咱俩都是过去式,谁也不比谁高端,你凭什么让她别跟我说话?”
他模仿晟峻之前那句话的句式,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就把晟峻噎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至此,卓然彻底忽略了晟峻的存在,只平静地看着许唯星:“如果你住得离公司近,那我在你那儿借住几小时,不介意吧?”
“……”
“……”
晟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许唯星默许似的,沉默不语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心裏一团类似妒火的东西到处乱窜,还未找着宣泄口,卓然就当着晟峻的面降下了车窗。
还以为这行卓的是要对自己冷嘲热讽几句,不料姓卓的竟只用口型对晟峻说了一句:“谢谢啊。”
谢他什么?晟峻顿时明白了过来,
卓然却已嘴角一勾,将车窗升起。至于许唯星——
她正忙着低头系安全带,完全没看见卓然的口型。
晟峻站在车边,看着车窗上的黑色屏障,一连串怒跑马灯似的在他脑袋上转着圈——
图谋不轨!
早有计划!
奸险小人!
凌晨四点才到家,一想到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就要起床上班,许唯星就很想死。
而且自己还要以如今这副头顶纱布的模样出席一早的部门例行会议,许唯星表示很头疼。
许唯星一边把拖鞋递给卓然,一边对他说说:“次卧有张小床,你暂时将就一晚吧?”
卓然默默地点了点头,自顾自换了鞋进屋,许唯星看着他平静无澜的背影,却是猛地一惊。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的那套前情侣睡衣就晾在次卧的阳台上!
眼看卓然径直走向次卧的房门口,许唯星顿时就慌了,本来脚踝的扭伤就没太好透,她想要狂奔过去阻止,实际上却只能跟个企鹅似的一拐一拐、极其狼狈但好歹是在他拉开次卧房门的前一刻来到了他面前,许唯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把他推到了墙上。
卓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你……想干嘛?”
这话说得,好似她要对他实施霸道总裁把人按到墙上激吻的戏码……
许唯星放开他,可抬眸看他的眼神,那静静看着她的样子,真像是在邀请她别停、继续……
许唯星干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口就胡诌了一句:“我刚想起来,次卧堆满了杂物,要不你今晚就……睡沙发?”
说着已不容置喙地走向了沙发,把霸占了沙发的、熟睡中的项少龙抱回了它自己的窝,转头对卓然说:“我去给你拿被子。”
见卓然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许唯星便直接回了趟主卧,抱回了被子和一套洗漱用具:“晚安。”
卓然低头瞅瞅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这一摞东西……还真是平淡无奇、没有任何悬念的夜晚。
“晚安。”卓然也平淡地回了句,心裏却是另一个声音:呵呵,那些久别重逢干柴烈火的桥段,果然都是电影里瞎掰的。
许唯星回到主卧,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便忍不住倚着门背长舒一口气,这才是她应该、也必须做的事——平淡地说晚安,毫不留恋地离去,几小时后回到公司,再度成为一对完美的陌生人。吃回头草?不,犯过一次的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怕自己醒不了,许唯星特地用手机设了五道闹钟,手机也直接搁在床头柜上,睡得再死也照样能把她闹醒……这么想着,许唯星终于安了心,脸上的妆也懒得去卸了,衣服也没换,就这么扯过枕头倒头就睡。
许唯星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会睡得如此沉,可这四个小时的时间缘何如此漫长?许唯星悠悠转醒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去摸手机,原本只是懒懒地眯开一条眼缝,却在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后,顿时惊坐而起,不可思议地再次确认——
11点15???
她竟然错过了五道闹钟?她连忙捣鼓手机,这才发现——竟然有人替她取消了闹钟?
许唯星手忙脚乱地起床,猛地拉开窗帘,果然,窗外已是暖阳当空,而之前室内之所以如此昏暗,是因为双层窗帘严严地拉着,许唯星明明记得自己睡前故意让窗帘敞着,就是怕自己睡得昏天暗地,那又是谁自作主张替她把窗帘拉上了?
许唯星顾不上去理清自己满头的问号,急急忙忙冲向浴室,却在中途猛地刹住脚步——她瞥见了梳妆镜上贴着的那张便利贴。
“放你半天假。”
短短五个字,许唯星来来回回看了四遍,终于确认那是卓然的字迹。
许唯星登陆自己的OA,果然她名下有半天的事假——由她的直属领导卓然卓总监特批。
他这算不算以公谋私?许唯星这么想着,笑却不自知。
瞥到化妆镜里的自己,脸上的妆已经卸得干干净净——其实当年也是这样,她那时还在毕业后的第一家公司工作,她那时候的上司就是温馨,一直在给她安排超负荷量的工作,那样虽然很锻炼人,但却是累得她够呛;卓然那时还是学生,就算课后打夜工,也绝不会闹得和她一样晚,许唯星每次加班回到家,卓然早已睡下,她也困得几乎是粘上枕头就能睡着,妆都来不及卸。而卓然一向浅眠,她悉悉索索地爬上床,动静超微一大,他就醒了,便起床替她收拾残局——把她换下来、随手乱扔的衣物整理好,帮她卸妆,为她盖上被子。以至于后来和他分手后,许唯星连常年用着的卸妆水都换了,因为她总觉得那款卸妆水的味道已经烙上了卓然的名字,而她最怕的,就是触景生情。
许唯星来到客厅,自然早就没了卓然的踪影。但似乎到处都是他来过的痕迹:沙发上叠好的被子;被正在午睡的项少龙宝贝万分地搂在怀里的领带——他应该是在替她喂项少龙的时候被项少龙扯住领带死活不撒手,无奈只能把领带留下。
许唯星站在猫窝旁,看着睡得如此香甜的项少龙,就是那么心念一动间,就回屋拿了手机,正准备拨给卓然,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
是物业打给她的电话。
她名下的那套房子或许是因为厨房着了火,影响到了厨房里铺着的各种管道,邻居今早向物业投诉,说她家厨房渗水以及天然气泄漏。物业的电话便打到了她这裏:“许小姐,请您尽快安排人来维修吧。”
“好的好的。”
好不容易有半天的休息,却还得趁着大中午的时间去找维修队,许唯星只叹自己果然是天生劳碌命。房子的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厨房的天花板都已受热脱落,她叫来的维修人员看了看情况,估摸着:“重新装修起码得半个月吧。”
许唯星一听,更愁了。半个月不能住人?那她该怎么跟租客交代?这个租客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许唯星出了小区,这回务必得给卓然打个电话了。只不过此时的她,和一个小时前想要联络卓然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就接听了。
他不说话,许唯星也不知道他存没存自己的号码,只能自报家门:“是我,许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