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她记不住,实在是和顾铭琛传过绯闻的女明星太多了,而她们的脸无一例外都能与纪颜有几分相似。
难怪觉得眼熟,像纪颜,她怎么就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迪依旧是冷淡地抱着胳膊,她的模样其实非常标致,比起顾铭琛之前找的很多女人强了不少。温晚还记得自己收到过的那条彩信,神色淡了下来,挺直脊背望着她:“我和他离婚了,不知道你找我做什么?”
小三逼宫也有些晚了,她不觉得自己现在对吴迪还有什么威胁,离婚前没有,离婚后就更没有了。
吴迪粉嘟嘟的嘴唇微微抿着,好像在生气。
温晚越发糊涂了,只听对方没好气地说:“你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铭琛。”
温晚绝对不会无聊到和她讨论这样没营养的话题,只看了眼楼层数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迪静了静,在温晚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才张嘴:“我是真的喜欢铭琛。”
“这话你该对他说。”
吴迪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地,温晚这时候才发现,如果不是化妆她的气色非常差,脸上有难掩的倦容,眼底也拉满赤红的血丝。果然再开口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口气:“铭琛现在根本不见我,我——”
“你觉得找我,合适吗?”温晚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单纯还是装的,这些话找谁说都可以,找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她自然不会圣母到给她什么好脸色,电梯到了楼层,马上就抬脚走了出去。
吴迪追了上来,语气变得急切:“温小姐,我知道找你很唐突,可是这事我觉得必须要告诉你。我来找你不是示威也不是别的,是因为想帮铭琛。”
温晚的脚步在家门前顿住,深吸口气才回过头:“吴小姐,难道你要告诉我,铭琛和你之间是清白的?或者是铭琛从未出轨过,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如果不是这些,那么什么话都别说,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面前人的脸色在走廊刺眼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苍白,嘴唇也微微蠕动着。
温晚看她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更加像纪颜了,忍不住又说:“如果你真喜欢他,多花点心思研究下纪颜,这比使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强多了。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张像她的脸蛋,至少这样,顾铭琛会多看你两眼。”
她说话丝毫不留余地,将对面的女人激的无话可讲。温晚准备开门,吴迪上前一步道:“温小姐,我和铭琛认识,其实是因为他安排我去调查一个人。”
拧动钥匙的手指生生僵在半空,她隐约猜到了吴迪要说的人会是谁。
吴迪紧张地吞咽一下,这才说:“铭琛心裏只有纪颜,这个我很早就知道。我和她一样是从模特入行,铭琛培养我,只是想让我进纪颜曾经的那家经纪公司……纪颜被逼从事桃色交易,幕后老板是谁,铭琛从没放弃过追查。”
温晚的手指攥的更紧,只听吴迪非常小声地说:“温小姐,我只希望你别被坏人骗了。贺沉,比你想的要复杂许多。”
吴迪走后,温晚一个人想了很久。
贺家名义上是瓷器世家,可是那次葬礼上就知道背景不干净。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贺沉会是那家经纪公司的幕后老板,而且还和纪颜的死有关……难怪顾铭琛会这么恨他!那个丑闻曝光也是要针对贺沉,顺便连她一起利用了。
温晚不信吴迪会有这么好心,应该还是顾铭琛在背后指使。
她决定这件事还是要亲口问一问贺沉,贺渊也好,顾铭琛也好,他们全和贺沉有过节,包括外面那些传闻,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一个字也不想去相信。
晚上来接她的却不是贺沉,阿爵笔直地立在门口,冲她礼貌地点点头:“三哥临时有事,让我先过来接你。”
温晚尴尬地站在门口,原本杂乱无章的心情越发混乱了。
她本意要拒绝,阿爵很会瞧人脸色,马上会意道:“请温医生搬去一起住,一个是方便照顾小少爷,还有一个是先生想和你多增加了解。他说你们年纪不小了,住一起是了解对方的最佳方式,这样不会因为别人的隻言词组再有误会。”
温晚一愣,阿爵是帮贺沉传话的,可怎么这话就好像直戳她心口那块大石似的。
心裏再有疑问,对着面前的男人终究不好发作,贺沉每次都能轻易拿准她的心思,就连让人传话也算准她要害,连个当面拒绝的时间都不给她。
“温医生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先生不会勉强温医生,并且温医生有足够的私人时间,请放心。”阿爵趁她走神又补充一句。
温晚最后还是收拾了东西和阿爵上车,阿爵一路都不多话,车子平稳滑行,偶尔从后视镜瞧一眼心事重重的女人。
等到了贺沉的别墅,家里自然只有贺霆衍在。一段日子不见,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一张小脸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坐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动物世界》,温晚进去的时候,连眼角都没抬一下。阿爵安排管家搬行李,又对温晚说:“三哥会回来陪你用晚餐,温医生先稍作休息。”
阿爵说完就离开了,温晚想了想还是朝贺霆衍走过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孩子今天格外别扭,说什么都不理人。
“是不是我这段时间没来看你,生气了?”温晚仔细琢磨他心思,可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干脆作势要起身,贺霆衍忽然又开口了,低低沉沉却格外清晰:“听说,你和贺沉在一起了?”
“听谁说的?”
贺霆衍又不答她问题了。
温晚叹了口气,有点语重心长的样子,坐回原位认真道:“我以后是你的私人医生,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和贺沉的事,我已经是成年人,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贺霆衍居然冷冰冰地笑了一声。
温晚耐心地瞧着他:“你在笑我。”
贺霆衍很坦然地承认了:“要贺沉喜欢一个人,比要他命还难。”
温晚一愣,贺霆衍这人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此刻脸上还有几分隐秘的关心,他性子别扭,连关怀似乎也和常人不一样。可此刻听着这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么了解我?”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贺沉已经脱了外套,慢慢从玄关走进来,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温晚的脸颊,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温晚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此刻,心情十分微妙。
贺霆衍竟然摔了遥控器就走,趿拉着拖鞋直接上楼。
温晚有些尴尬。贺沉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将人抱进怀里,低头仔细瞧着:“饿吗?开了一天会,临时出点小状况才没去接你。”
此刻的贺沉像极了温柔体贴的情人,温晚很难将他和那个商场上手段毒辣、四面玲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即使知道他背景不干净,还是会被他这副样子给蛊惑。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有事忙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
贺沉没再接话,反而把冰凉的手心放进她毛衣里。
温晚冷得一阵哆嗦,又怕被旁人瞧见笑话,脸上红扑扑地低骂道:“流氓,松手。”
贺沉刚从外面回来,手有多凉可想而知,温晚感觉到他已经沿着她腰线一路爬到了脊背上,接着再往前……感觉到胸前一阵发凉,那里温度最高,她不由被冻得狠狠瞪着他:“把我当取暖器了?”
贺沉却轻轻贴上她耳朵,低沉地笑了一声:“傻丫头,这是警告。以后有话不问我,再敢随便相信别人,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温晚疑惑地看了眼贺沉,他脸上自然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只是垂眸与她对视着。须臾,她总算鼓起勇气认真瞧他:“如果我问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男人的眼眸深沉黝黑,含笑着,缓缓点了点头:“保证比你听说的要真实。”
温晚轻咬嘴唇,转身正视他,斟酌着开口问了吴迪口中那件事。她还是想听听贺沉的解释,不管真相如何。
贺沉却很坦白地承认了,没有丝毫犹豫:“不是我经手,但那家经纪公司的确在我名下,不管真相是什么,确实脱不开干系。”
这话说得巧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无奈,可言下之意也非常清楚了——这事不是他主使,但他又十分诚恳地认下了自己的责任,将温晚所有后话都给生生掐住。
每次和贺沉说话,温晚都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之后我已经将那些人全都开除,也配合警方做了全面调查,但这事牵扯太多,这才被有意瞒下来。那个女明星的家人,我已经做出相应赔偿。”贺沉说得真诚,然后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温晚反而没话讲了,站在顾铭琛的角度恨贺沉是一定的,但如果贺沉真的只是“被”牵连,那么她就不该揪着这件事不放。
贺沉牵着她上楼,准备带她去参观自己的房间,又说:“听说今天见贺渊了?”
又是“听说”,温晚没有问贺沉他们贺家的男人怎么会“听说”这么多事情,只是如实回道:“他受了点伤,我送他去医院。”
“他没和你说什么?”贺沉说这话时已经推开了一扇门,穿堂风迎面吹过来,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又充斥着她的鼻腔。
温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被他握住的手慢慢抽了回来:“说了,说你大哥和大嫂的故事。”
贺沉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五官依旧沉静淡然,像是在听无关紧要的事情,极其冷静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晚捏紧手指,顺势就脱口而出:“听说你大哥大嫂的故事很感人。”
“和世间所有的爱情没分别。”贺沉随口答了一句,温晚没发现他的表情有任何不对劲。
贺沉已经不打算多说,拖着她进了隔壁间:“看看书房。”
他当真给她安排了独立的书房和卧室,显然是重新布置过的,床单和窗纱全都选了她中意的色调和花样,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都和她专业有关。
温晚心情复杂地回头瞧他一眼:“谢谢。”
贺沉但笑不语,又带着她去了衣帽间。
温晚之前和顾铭琛结婚两年,可一直没住在一起,自己租住的公寓也面积不大,她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衣帽间。看着满满当当的冬季最新款,还有那些漂亮的首饰皮包,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她心脏狂跳,但是脑子也越发清醒。
两人在一起不过才一天,可是贺沉就好像心急按了快进键,一路拉着她往前跑。
住一起是为了增进了解,可眼下看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温晚却有点奇怪。以贺沉的阅历和地位,绝对不会对每个女伴都这么用心,要说贺沉爱她难以自拔,那就更加扯淡了。
贺沉只当她是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些震惊,走上前从身后搂着她,低声问了句:“喜欢吗?”
温晚心事重重地点头:“其实不用这样,这些东西我用到的机会很少,而且喜欢的话,会自己买。”
贺沉将她转过脸,微微蹙着眉:“我做错了?”
温晚看他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就想笑:“不是,只是——”
“那就是做对了,对了就该有奖励。”他说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晚饭时间,贺霆衍没下楼,贺沉似乎也已经习惯他这样。两人才刚刚落座,楼上便传来沉闷的钝器落地声,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坐在主位的男人却好像没听到,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管家:“谁也不准给他送饭,饿两次就听话了。”
管家为难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坏了。”
贺沉抬眼看他,管家马上低头:“这就吩咐下去。”
温晚没想到贺沉这么严厉,而且今晚贺霆衍的情绪确实很奇怪,他似乎只有在贺沉的事情上才容易失控,就像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见面那样。再者,贺沉就这么将他软禁下来,只会让那孩子越来越暴躁易怒,温晚有点担心。
她想起身,谁知道这点儿心思马上就被贺沉给瞧了出来,连带对她说话也冷下脸:“你也一样,偷偷给他送东西,明天就一起挨饿。”
“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上去看看。”
对于她的说辞,贺沉只冷淡回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没人宠了。”
温晚一愣,忽然想起萧潇之前说的,贺沉是私生子……
“霆衍小时候很开朗,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变成这样,他其实非常清醒,只是想通过这些方式引起别人关注罢了。”他沉吟片刻,“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温晚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刚进屋时那孩子在看《动物世界》,当时电视上播的就是一只麋鹿在给孩子哺乳的画面……
贺沉指了指她的座位:“你现在上去,他会闹得更厉害。”
贺沉并没有吃多少就上楼了,温晚发现其实这男人心裏分明是在乎贺霆衍的,进餐的时候眉头几乎就没松开过,楼上的动静越大,他的脸色也越难看。温晚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餐厅,楼上的动静就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起来,贺沉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到,断断续续还有器皿被摔打在地板上。
她有些不放心,想到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还是放下筷子跟了上去。才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贺霆衍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我不信你,我妈也不会原谅你。”
温晚一怔,脚步瞬间便顿住了。她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还是索性回头,脚僵在那里一时动弹不了。
透过未合拢的门缝,能看到贺沉挺拔的背影安静立于门口。他背对着温晚,温晚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他低哑的嗓音:“不需要原谅,我没做错事。在你母亲回来之前,你只能待在这裏。”
温晚给贺霆衍做了简单包扎,整个过程这孩子没再多说一句话。温晚试着问他问题,他连看都不看她了,垂着头紧抿唇角。
其实之前这孩子已经非常信任温晚,对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大概碍于她和贺沉的关系,连带着一句话都不说了。
温晚看着被收拾的不剩任何装饰物的房间,心裏有些难过:“既然你现在没能力反抗,就该善待自己,我想你母亲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贺霆衍闻言,眉峰动了动。
温晚什么都没再说,收拾了医药箱离开,临走前将包里的牛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出门却没见贺沉,管家忧心忡忡地对她指了指阁楼位置,又不放心地叮嘱她:“先生不喜欢人随意进去,温小姐要切记。”
温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阁楼的位置,轻轻点头。
她不是好奇心重的女人,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来宅子的第一晚就如此波澜壮阔,温晚直到入睡也没见贺沉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一会儿想贺沉,一会儿又想贺霆衍,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半夜感觉到有人在吻自己,然后睁眼,在模糊的月光下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狭长眼眸,贺沉撑着胳膊瞧她。
他们在黑夜中感受彼此的温度和存在,贺沉很安静,这次什么流氓话都没说。
温晚忍不住问他:“心情不好?”
贺沉没说话,只是埋在她颈间,将她抱得很紧。
不知道贺沉究竟是怎么同贺霆衍谈的,那孩子之后老实多了,鲜少出房间,大多时候对着他养的那只水母发呆。
温晚有时和他聊天,他高兴会答应一句,不高兴就一直沉默。只是睡眠越来越糟糕,十六岁的孩子,几乎完全依赖药物才能入睡。
偶尔几次夜里会失声尖叫,但宅子里的人好像都习惯了,第二天依旧一切如初,温晚终于忍不住问他:“想你妈妈了?”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遭遇这些,不失控才怪。
贺霆衍只是淡淡瞧她一眼,答案却让温晚意外:“我不想她回来。”
同居生活就这么混乱地开始了,除了第一天因为贺霆衍的事儿气氛怪异之外,温晚和贺沉接下来的相处其实还不错。
自从住在一起,温晚对贺沉的了解的确是多面性的。
首先这人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有时候温晚睡了迷迷糊糊中还能听到隔壁房门响动——贺沉总是加班到半夜才回。这大概也是他单独给她安排房间的初衷,怕晚归会打扰她。
这么说起来,贺沉是个内心细腻的男人。
他们都过了你侬我侬追求轰轰烈烈的年纪,彼此会给出空间时间,也不会因为对方太忙而生气别扭。当然,贺沉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吃饭娱乐。
这天贺沉让阿爵来接人去泡温泉,温晚上车之后才发现后座坐了个与贺霆衍年纪相仿的小丫头,模样长得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就是不爱笑。
但温晚还是主动打招呼:“嗨。”
小丫头不说话,阿爵从后视镜瞧了她一眼:“叫人。”
阿爵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可小丫头似乎浑身怔了怔,这才抬眼看了看温晚,同样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但是语气里有几分妥协:“阿姨好。”
温晚尴尬地点头,这应该就是传说中阿爵的那位乖女儿了。
一路上小丫头只顾着玩手机,阿爵就更没有什么话,温晚无聊透了,就开始和身旁的孩子搭腔:“你多大了?”
小丫头密密实实的睫毛像两把小蒲扇,嘴唇都懒得动的样子:“十七。”
果然和贺霆衍差不多大,温晚再想说点什么,那孩子就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阿姨,我心情不太好,也不想和人说话。你要一直问我,我会非常为难,因为我不礼貌,爸爸会生气。”
温晚抬眼瞧阿爵,阿爵的脸色已经近乎铁青,板着脸,冷冰冰地叫了声小姑娘的名字:“沛沛。”
沛沛歪了歪头,竟然还甜甜地笑了:“对不起啊,学习压力大,脾气不好,多谅解。”
温晚也瞧出来了,沛沛不喜欢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半点都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