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沉吟不语，摸出了一根香烟。

“给我一根。”小爱说。

两人一人一根烟，坐到花园庭院的凳子上，继续攀谈。

小爱问道：“当时你们去营救COD小队，中途的事情暂且不提，功过赏罚日后自有娜娜决定，我只想问，是谁决定让伊娜自己留下对付剃刀的？”

吴易吸了口烟，说道：“是她自己。”

“你没有劝她吗？”

“我尝试过给她一些建议，我让她放弃普莱斯和肥皂，自己带尼古莱回来，这样四人至少能保住两人，是最保守的做法。”

小爱说道：“你说的没错，她应该这样做的——所以，她又一次固执了？”

“是的，可是我也没有阻止她，我本来有办法阻止她的，但我没有，到最后……我反而被她说服了。”

“为什么？”

吴易摇头，看着小爱质疑的目光，说：“是我的错，我……想起自己的遭遇，所以……产生共鸣……”

小爱皱起眉头，“你也会这样支支吾吾的说话？”

“呵。”吴易苦笑，“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我认为自己的行为准则没有改变，但是我得承认，我确实受到了一点点感情的影响。”

“那么，你说的共鸣究竟是什么呢？”

“她一直在为了责任而活着。生活在他人的掌控之中。”吴易沉吟少许，“我也是。我知道那种违背本心的痛苦，因为我一直活在骗局中。你不知道，醒悟的那一刻，有多难受。所以，我觉得她也有权利为自己活着，如果她为了坚持自己的正义信念而选择死亡的话……那我……没法拒绝。”

“你怎么会变的这么蠢？”小爱摇头苦笑，“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却害的十人军差点死掉。如果你还想在这干，就得以大局为重。”

“我明白，只是……那样说的话，感觉太狡猾了——换做是你，你能那样对她说吗？什么‘你必须抛弃战友、抛弃你的仁慈，因为你的生命、你的力量不仅仅属于你自己，你有责任必须承担’这种话……”

“我会尽量这样做的，而且做完之后，我心裏会十分难受。”小爱将小半截烟头丢了，狠狠地跺了一脚，“但是你必须要说，某些时候，你必须要做出这种事情来，尽管它会伤害伊娜，伤害你自己。我知道，这样说有些不讲道理——我把自己都很难做到的事情硬丢给你了，可是，我相信你可以的，因为这是你的长处。”

“我的长处？”

“你没有感情，没有怜悯，一定能说出那种话的——这是我看中你的原因之一。”小爱苦笑道：“伊娜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她拥有少女该有的一切东西，天真，纯洁，善良……但这些也会害了她，因为在战场上，好人可是活不下来的啊！”

吴易沉默无语。

小爱接着说道：“沙漠之中，口渴难耐的两位军人，只剩一壶水，会发生什么事情？电视上啊，电影里啊，总会在这时候煽情一下，两个人你谦我让的……呵，那几乎不可能，他们会为了水拼命，不管什么同袍情谊，杀了对方，最后活下来。我曾经也天真的以为，他们会把水分掉，或者有一人主动牺牲——直到我抢到了那个满是鲜血的水壶。”

小爱话音一转，厉声道：

“可是伊娜却不会这样做，她宁可自己受伤，自己死，也不愿意伤害同伴……可她是十人军！她的力量太宝贵了！退一步讲，就算她不是十人军……她也不应该死！”

小爱有些激动了，她站了起来，瞪起眼睛看着吴易，

“你要帮助她，不能让她在犯傻了，因为那件事情，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想要去赎罪……”

“那件事情？哪件？”吴易突然问道。

小爱一愣，眼光闪躲到一旁，片刻后，说：“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伊娜心裏的伤疤，除非她同意，不然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多去和她说说话吧，说不定，你能帮她解开那个心结。”

吴易摇头，说：“我们不是那种朋友，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最多是搭档。”

“不对吧？”小爱对这种事情异常的敏锐，她将手放在吴易的头发上，肆意抚摸，“易易你只是不好意思罢了，这是正常现象，去吧，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感情吗？这就是机会哦？”

“嗯？你叫我什么？”吴易脸上一抽。

“易易。”她重复了一遍。

吴易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事，因为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思索片刻，他只好转移话题：“感情？到底感情是什么呢？阿西克说我有了感情，但我到现在为止，感触也不深。如果说感情就是指情绪的话，那我一定有了，因为你刚才叫我易易的时候，我心裏又羞耻又愤怒……所以，草！别瞎起这种外号啊！”他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

小爱长他几岁，此时更是像姐姐那样，摸着他的头，说：“哈，你很在意她不是吗？你开始在意她的感受了，甚至为她担忧、生气……你有为自己担忧过吗？没有吧！所以，等她醒过来，就去看看她吧，你会得到答案的。”

“嗯……有些道理……”

吴易心不在焉的回答着，目光却是瞟向了庭院的北方——那里，正是尹寻空的房间，一个月前，他还在那里喝过咖啡。

啊，距离那杯咖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吗？

不知为何，吴易的心裏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若是要比喻的话，便像是一棵萧瑟的枯树，或者是漫步在荒野中的旅人——他能感觉到，自己或许在渴望着什么。

“难道咖啡……也会让人上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