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老鬼喜欢风，因为夏夜的晚风大多是凉爽的，但今天这风却异常燥热，刮到老鬼脸上，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其实，真正令他心烦的不是那恼人的气温，而是另一件事情。

睚眦死了，它硕大的尸体躺在地面上，还冒着蒸气。风吹过，被这还保留着高温的尸体加热，变成了恼人的热风。

老鬼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将被烧焦的半边袍子撕了下来，露出半边烧伤的膀子。他从完好的左袖中取出伤药，涂在伤口上。这一边疗伤，脑子里就想起之前睚眦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烦乱。

“山河覆灭，干坤倒转，天下十不存一。”

“这个世界将要灭亡了，五年，五年之后这裏的一切都将消失，无论是千年的华夏，还是那西域蛮荒，亦或是隔海相望的遥远帝国，都会消失殆尽。”

“西绝于水，东覆于炎。”

这事情其实不用睚眦说，他也知道。天机石上的诏示，阎王的暗示，包括五岳老人的那句警告……十年来调查的种种迹象表面，这个世界将要毁灭了。

但是老鬼不信。

他当然不会信。

这个世界有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灭亡？那些黎民百姓犯过什么错吗？

他坚信这世界中有所谓的“道”，大道正是这世界运行的法则。正是因为遵守了“道”人类才能繁衍，万物才能生息。

一千年来，他不断追寻着所谓的道，但是大道却并非人能看懂的——鬼也不行。

但是至少知道了，如何去守护“道”，即使他不知道“道”是什么。

他是凌驾于生灵之上的鬼王，他有责任守护自己的土地，与土地上的生灵，所以他守护大道。

阎王爷说这没错，他做的很对，七个鬼王中，他是最尽职尽责的一个。

他自己也觉得没错，圣贤书他读过一千一万本，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事情。

千年的守护，也证明他没错，因为这个世界还是平衡的运行着。

但是，有人说他错了。

“我究竟被谁骗了？”

老鬼的剑没有入鞘，他用剑指着睚眦的尸体，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我究竟……被谁骗了——！”

一剑贯首——堪比钻石的龙骨，也不足以挡住那愤怒的剑锋。

这一剑刺下，他心裏却清明了许多。

“杀。”

他将宝剑拔出，擦了把上面的血迹。

“先杀这些吃里扒外的畜生，再杀那些天外邪魔，最后……大不了来个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