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俘虏,孙百里和锺武回到临时指挥部,立刻向南昌行营报告,称自己亲率十九路军主力部队,经过彻夜苦战,以伤亡数百人的代价攻占清流,切断红军向东撤退的道路,并且消灭红军两个团,俘虏千余人。又称由于部队长途奔袭,官兵极度疲劳,暂留清流休整,待后续部队上来后,继续向西进攻,配合中央军围歼红军主力部队与瑞金地区云云。
锺武看着孙百里拟定的电文,佩服地说:“军长不愧是中央军出来的,这种满篇谎话的官样文章作起来毫不费力。南昌行营肯定会大肆褒扬我军,然后再督促咱们继续西进。”
孙百里笑着说:“其实真是情况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说破而已!毕竟十九路军占领了清流,堵住红军东进的道路!至于红军有没有东进的企图,清流到底有没有红军的主力部队,只有去问红军了,说不定红军心情不错,愿意告诉南昌行营!”
锺武问:“下一步怎么办?总在这裏獃着也不是办法呀!我估计南昌最多让我们休整两三天,肯定会有新的作战命令下来的。”
孙百里回答说:“不用等他们的命令,等六十师上来后,独立旅就继续前进,收复明溪、宁化,这些毕竟本来就是属于福建的,如果让中央军占领了,再要回来就难了!不过你不用打的太急,要稳扎稳打,徐徐向前推进,免得中了埋伏。我估计红军主力部队很可能要向西突围,独立旅推进的慢点,让他们有时间集结部队,这样那些阻击部队就不会全力攻击我们了。”
锺武问:“那你是跟我们独立旅一起行动,还是回福州?我们好歹打下座县城,对政府已经有了交待,也不怕那几个特派员再催促了。”
孙百里回答说:“我要留在清流,指挥全军的行动,这裏就暂时作为西进的大本营。”
锺武不解地问:“这裏又不是战略要地,交通也不发达,怎么做大本营?”
孙百里笑着说:“这些我都知道!选这裏为大本营的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或者说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不久你就会明白的!”
锺武听了这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更加迷惑不解,说:“真是你不说我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
孙百里哈哈大笑,说:“那就不要自寻烦恼了!快去安排部队在县城外围构筑防御工事,军部的安全现在全靠你们了!”
锺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到外面去指挥部队。
第二天,六十师主力部队开始陆续抵达清流,独立旅移交防务后继续向西进发。孙百里命令六十师派一个团进驻县城,其他部队留在城外,在县城四周构筑外围工事。清流是个非常小的县,全县人口不过十余万,县城面积很小,居民也只有数千人。短短两天时间,六十师就环绕着城墙构筑了三道防线。孙百里又命令六十师在清流通往邻近城市的交通要道构筑堡垒,分派部队驻守,把廖启荣搞得莫名其妙,但是由于他和孙百里还不是特别熟悉,不好意思询问缘由。而孙百里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转眼之际,孙百里到清流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但是却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由于这裏被红军占领的时间较长,当地的居民普遍对十九路军抱有很大的敌意,很难从他们嘴裏得到有用的信息,而派到周边乡村的部队也遇到同样的问题,那些在红军的土地政策中受益的农民更是完全拒绝和十九路军合作。孙百里想,如果不是早就发布公告,明确表示不改变目前农村的现状,说不定有会有很多袭击军队的事件发生。
独立旅很快又占领明溪,和中央军一部会师,然后开始随其一起向南推进,而孙百里在清流还是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有好几次孙百里想直接派人到南京去直接找克劳茨询问,但是有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自己还无法确认南京会不会同意十九路军的占领。最后,孙百里决定带几名衞兵到乡下微服查访,希望能打探出一点端倪。他刚刚换好衣服,廖启荣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容严峻地报告道:“军长,我们有麻烦了!”
原来,几个自红军占据清流后就逃跑到江西南昌的地主,听说十九路军收复了清流,组织了几百人的还乡团回到清流,直接向农民收回土地,遇到反抗就痛下杀手,已经杀了十几个不愿意归还土地的农民。驻军收到消息后,紧急出动一个团的部队,把还乡团全部缴械,但是为首的地主却拿出南京政府开具的公文,声称自己的行动是经过国民政府的批准的,十九路军既然也是国民革命军的部队,怎么可以对抗中央的决定!
带队的军官见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决定,只好暂时把地主软禁在家中,请求总部出面解决,而附件的农民得知惨剧后,也聚集了好几百人,到地主的门前,要他偿命。
孙百里听完之后,连忙重新换上军服,和廖启荣赶往出事地点——崇溪乡!
等到两人赶到崇溪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锺。孙百里远远就看见近千农民高举着火把,围在一座大宅子门前。走近之后,孙百里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地主站在高高的门楼上,身边站着十几个家丁,正在用土话和外面的乡民对骂,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军队,双方可能早就动上手了。已经急的满头大汗的团长看见孙百里和廖启荣亲自赶来,连忙迎上来。孙百里问道:“情况怎么样?”
团长敬礼之后回答道:“很糟糕,而且会越来越糟!四周的乡民还在不断赶来,而这些地主认为我们是保护他们的,所以有恃无恐,双方都不愿意退让!”
孙百里点点头,带头迈步向大宅子走去,然后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很快就出离了愤怒:在乡民队列的前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块门板,每块上面都有一具尸体,而其中竟然有几个赫然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乡民看着来了两个大官,忽然沉默下来,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过来答话,只是依然用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凶手,因为他们知道,红军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帮他们,惟有依靠自己了!
满脸横肉的地主看见了孙百里和廖启荣,连忙走下来,带着巴结的笑容,说道:“鄙人胡汉三,是此间的主人,不知二位长官驾到,未能远迎,还请恕罪!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孙百里非常客气地回答道:“鄙人是十九路军军长兼福建绥靖公署主任孙百里,这位是六十师师长廖启荣先生,我们匆忙来访,有些冒昧!”
胡汉三没想到这个大的官员居然会对自己如此客气,立刻感觉骨头都轻了二两,非常轻蔑地扫视对面的乡民一眼,然后对二人做出邀请的姿势,说:“鄙人早在南昌时就已经听说过二位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请光临寒舍,让鄙人略尽地主之谊!”
孙百里笑着说道:“先不要着急,听说你这裏有点小事,我们先处理完好不好?”
廖启荣看着孙百里感到有些迷惑不解,孙百里悄悄向他打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胡汉三看孙百里要先帮他解决麻烦,立刻提高声音说道:“这些泥腿子,不知天高地厚,跟在红军后面瓜分了我的家产和田地!现在我回来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他们居然敢反抗!我就杀了几个人,稍为惩戒一下,没想到他们不知好歹,居然要我偿命,你说好笑不好笑?其实不用你们正规军动手,我的团丁就可以把他们解决了,再杀上几十个人,看谁还敢不服!”
孙百里连忙说:“胡兄此言差矣!凡事都要按法律政策来,要不然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麻烦你把公文和地契拿出来。”
胡汉三连忙从衣襟里掏出公文和地契,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