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台风再次正面冲击了台湾海峡,漫天的黑云轻而易举地把原本灿烂无比的太阳完全遮挡住,惊雷和闪电伴随着横暴的雨点无边无际地砸了下来。山野里的杂草、灌木和水稻在风暴的威力面前发出痛苦的呻|吟,把自己战栗的身体匍匐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高大的树木随着狂猛的风势大幅度地摇摆着,抵抗着,一次次把几乎低垂到地面上的树干挺起来。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暴到达了它的最高点,不断把海水推向漆黑的苍穹,去冲击铁一样压在头顶上的乌云!波涛汹涌的大海不时掀起十余米高的滔天巨浪,把整个海面都变成了泡沫的世界。
就在风暴最猛烈的时刻,就在风暴猛烈的金门外海,一艘渔船在漩涡中间奋力挣扎着:甲板上的杂物早已经被凶猛的海水席卷一空,船体剧烈摇摆着,时而向左,时而向右,不时发出令人心悸的木头摩擦声。
门窗洞开的驾驶舱裏面,一个身材高大筋肉虬结的男子死死地扳住船舵,一次次把渔船从倾覆的边缘拉回来,靠近门口的地方,一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用手紧紧抓住门框,惶惑无助的眼神全部倾注在自己的船长身上,眼珠跟随着对方的动作左右移动。
“阿健!”船长头也不回地高声喊道:“洞堵好了吗?”
“好了!”随着响亮的回答声,舱盖被掀了起来,走船舱裏面走出一个健壮的年轻人,古铜色的皮肤显然经过无数次暴风雨的洗礼。
“快去把桅杆砍断,船快要翻了!”船长的语气显然异常凝重。
“好!”阿健从工具箱裏面取出一把斧头,然后一只手抓住船舷,跌跌撞撞地向桅杆走去。
突然,一个十几米高的浪头扑上甲板,把阿健打了出去,转瞬之间就消失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健!”船舱裏面的两个人齐声高呼起来,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此时,船舱裏面已经满是积水,船体摇晃的更加剧烈起来。
“阿布,今天是回不去了,准备靠岸!”船长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船舵向右扳,最后更是把身体都压了上去。船舵发出痛苦的呻|吟,几乎让人以为它马上就要断裂了,紧接着,船头在汹涌的波涛中间缓缓地转了过来,向左驶去。
“九叔!”阿布惊恐地喊道:“福建严禁鸦片,咱们又是台湾人,上去不是死路一条码?”
“船已经坚持不住了,与其在这裏等死,不如到岸上去赌赌运气!”九哥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
一个小时之后,千疮百孔的渔船终于冲到了沙滩上面,精疲力竭的船长和阿布立刻瘫软在驾驶舱裏面,再也动弹不得。
孙百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台湾走私客,用交谈的语气问道:“两位怎么称呼呀?”
“我叫郑九,他叫郑布,是我侄子。”郑九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孙百里惊讶地望着他,问道:“台湾不是早已经禁绝鸦片了吗?我记得三五年的时候,国民政府的代表团曾经过去参观过,回来说全岛连一间烟馆都没有,你们贩运鸦片给谁抽啊?”
“禁绝了?”郑九冷笑着说道:“如果真的禁绝了鸦片的话,日本人靠什么从台湾人身上赚钱?这些官老爷们沿着日本人划定的路线走,当然只能看到好的一面,谁会把丑陋的一面暴露出来!”
孙百里急忙问道:“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郑九解释道:“日本人在台湾推行的是鸦片专卖的制度,所有的烟馆必须到政府去注册才能够买到鸦片,而且价格高的离谱,还美其名曰逐步禁绝,其实还不是想赚钱。”
孙百里点头表示了解:“所以你才冒着生命危险从大陆贩运鸦片过去,好牟取暴利,真是胆气过人啊!”
郑九本来认为自己是非死不可了,所以才非常爽快地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却发现对方言语之间并没有恶意,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于是开始比较谨慎地回答问题:“台湾鸦片的价格比大陆至少要高一倍以上,并且全部被政府控制了,基本上是有价无市,所以我们才铤而走险。不过,自从中日两国打起来之后,台湾那边的巡逻和检查非常松懈,而浙江海岸则连巡逻艇都没有,如果不是台风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危险。”
“你是说台湾沿海的守备非常松懈?”孙百里把头往前一探,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