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紧张的准备之后,包括孙百里、杜周南和罗思柴尔德在内的十三名参政员启程前往重庆,随行人员有:刘汉忠率领的警衞连;杨英杰和六名军事情报处特工;四名报务员、孙百里的机要参谋和杜周南、罗思柴尔德的秘书;暂编第一师师长林翼如、暂编第27师师长张宣武和新四师师长向文彬三个四川籍将领。
为了不惊动福州市民,一行人乘坐两辆客车和五辆卡车,特意选择清晨从福州西门出发,取道湖南,穿过第九战区防地,再沿着正在修建中的‘湘川’公路赶往重庆。福建省内已经建成了比较完备的公路网,前进的速度非常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进入江西境内,蜿蜒曲折的山间公路上,不时出现大队的工程人员,在不停地平整、拓宽公路,他们的工作服上清晰地写着‘福建省工程公司’的字样——十九路军收复南昌之后,随即把江西的大部分地区置于自己的控制下,省政府立刻安排工程公司开始进行公路建设。
深入江西境内一百多公里后,修路工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了,路况也越来越坏,车辆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前行,一会把乘客们高高抛起,一会又重重地落下,仿佛要把人的五脏六腑全部给震出来一样,等到晚上停车宿营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的罗思柴尔德、杜周南等人感觉骨头好像散了架一样。第二天,为了照顾他们,车队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可是却有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驿站提供的饭菜裏面开始出现大量的辣椒,把平素很少吃辣椒的罗思柴尔德和杜周南两个人辣的够呛,等到赶到长沙的时候,已经变得面黄肌瘦,以至于孙百里打算让他们返回福州。
1938年11月,武汉失守后,蒋介石认为长江中游平原上的长沙城,已为日军必夺之目标,若敌人夺取该城,将变成进攻中国军队的一个重要基地。他通过侍从室向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指示,若日军进攻长沙,在长沙无法守住之时,将其重要设施烧掉,以免资敌。
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接到蒋介石关于火烧长沙的电话、电报指示后,即召集省保安处长和长沙警备司令研究布置放火事项,组织放火队伍,准备放火工具。当日深夜,南门外伤兵医院不慎失火,预先守候各处的放火队员,一见火起,纷纷将点燃的火把投向油桶和民房。刹时间,冲天的火炬接连出现,火光照天,热浪灼人,长沙城顿时成为一片火海。
大火发生时,已经入睡的市民突然听到火起,开始以为是普通火灾,不以为意,后见全城火起,方知情况严重,以为日军已攻进城来,于是在慌乱中扶老携幼,扛箱抬柜,像潮水一样往外逃奔,凄厉的哭喊声、恐怖的嘶叫声、建筑物燃烧时发生的爆响声,交织在一起,使全城顿时成为一个恐怖世界。
这场毁灭性的大火一直延续了两天两夜,使长沙全城80%以上的房屋被烧毁,达5.6万多栋,长沙市民与伤病员共丧生者达三千余人。
孙百里等人来到长沙的时候,虽然距离火灾发生已经超过两年的时间,但是城市依然没有能够恢复过来:随处可见残垣断壁,被烟熏得焦黑的墙壁和地面,树条木板、残砖破瓦及芦苇、篾片等材料搭起的简陋棚屋,几乎找不到几幢完好无损的房屋。因此,福建省政府驻长沙办事处的一排簇新的瓦房和四周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特别引人注目,使孙百里心裏有种非常不妥当的感觉。
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门口的警衞就高声报告:“薛岳将军到访!”
孙百里慌忙起身,快步走向院门口,杜周南等人也跟了上去。出门之后,就看见一个身穿毛呢将军服的中年军人,此人年级在四十岁上下,面色黝黑,精瘦的一张长脸上满是刮得青青的胡子茬,帽沿下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显得精明干练;四名手持冲锋枪的衞士站在他的身后,不时机警大量四周的动静,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战士特有的杀气;五匹高头大马拴在围墙边的小树上,不时地打着响鼻,从鼻孔里喷出一团团白汽。
“薛长官,百里本来打算明天就到司令部登门拜访,现在却让你到我这裏来,真是愧不敢当!”孙百里和薛岳互敬军礼之后,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
薛岳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咱们都是军人,就不要这么客套了,这裏毕竟是我的防区,来了贵客,理当登门拜访,更何况你们十九路军还是广东子弟兵,我薛某人的老乡!”话音刚落,就发出爽朗的笑声。
随后,孙百里把随行的杜周南、罗思柴尔德和三个师长逐一作了介绍,一阵寒暄之后,把薛岳迎进会客室坐下。杨英杰因为是搞情报工作的,轻易不能露面,所以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薛岳首先说道:“从福州到长沙,路途遥远,你们都辛苦了!不过,湘川公路还在修建中,后面的路只会更加难走,各位要有心理准备。”
杜周南急忙问道:“汽车通行没有问题吧?”蜡黄的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坐汽车都这么辛苦,要是骑马的话还不知道有多难!
薛岳回答道:“通行倒是勉强可以,但是沿途的驿站没有汽油供应,不知道你们携带的汽油能不能坚持到重庆。”
杜周南这才松了口气:“我们拉了整整一车汽油,应该没有问题。”
薛岳的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羡慕神色,说道:“还是你们条件好,出门都带着汽油走!我这裏连供军队使用的汽油都已经无法保证,而民用的汽油早就停止供应,长途客车全部是用木炭和酒精来代替。”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这才体会到后方的艰难。
孙百里关切地问道:“那重庆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稍微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