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胤祚就是个强势人物,尽管他行事算得上低调,既不跟朝臣们私下往来,门下奴才也不算多,可仔细一分析就会发现无论军功还是政绩,胤祚在众阿哥里压根儿就没有敌手,再加上庞大的资产,以及名下的众多产业,阿哥们根本就无法跟胤祚相抗衡,若是往日倒也没什么,至少在康熙老爷子的眼中,胤祚还是很听话的,没什么揽权的嗜好,可现如今老爷子是要挑继承人,问题就出来了:
不错,胤祚确实是文武双全,能力出众,运气更是好得有些离谱,对于继承大位的候选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康熙毕竟不是昏君,他对于继承人的挑选是极其慎重的,所要考虑的东西极多,远不是光有政绩、军功就足够的;再者其他阿哥也不是庸才,只是没机会出头罢了,康熙老爷子也想看看诸子中最出色的那几个能有何表现,如此一来对胤祚的打压就在所难免了。
这一点不但胤祚看出来了,其他几个阿哥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能藉着这个由头狠狠地给胤祚一击,又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要想直接攻击胤祚是不可能的事儿,别说康熙老爷子那儿通不过,就算是老爷子有这个意思,要想在一向低调为人的胤祚身上找出问题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正面攻击行不通,迂回就是必然的选择——胤祚的门下奴才不好碰,可那些跟胤祚关系密切,而又把握着实权的大臣就成了大家伙攻击的靶子。
施世伦,领工部侍郎衔署理海关总署,位置显赫不说,这职位的油水也是足的很,眼红的朝臣可是多了去了,想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海关总署自打成立以来地位就有些诡异——按理来说海关总署即便不归入户部也该是独立的一个部门,可当初海关总署是胤祚以工部主管阿哥的名义搞出来的,施世伦挂的可是工部侍郎的衔儿,自然是归到工部管辖,再说施世伦为官清正廉洁,朝臣们即便是私下有腹诽也不敢跳出来折腾,四、五年来施世伦始终稳坐着海关总署署长的位置。
施世伦是个能员干吏不假,为官清正廉洁也是真,康熙老爷子亲封的“江南第一清官”自然是名副其实的,于政绩、为官之道上着实是无可挑剔的,但问题是再清的清官也是人,是人就难免有错处——施世伦惧内早已是官场笑柄,惧内不是罪,瞒着老婆偷娶一房小妾也不是罪,可没有明媒正娶就整出一窝孩子就有问题了,当然这时节没啥子重婚罪一说,可问题是礼教摆在那儿,说重了,这是始乱终弃,说轻了,这是私德不修,有违君子之道。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初六,新任左都御史何龙令上本明发奏章,弹劾施世伦,罪名是私德有亏,闺椎不修,始乱而终弃,有违君子之道。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不少守旧大臣纷纷上表要求免去施世伦海关总署署长之职,康熙老爷子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是要施世伦上表自辩。
老施同志的事儿胤祚早就了然于心,当初到施府见到施世伦清贫度日就起了疑心——以施世伦的官位,一年的俸禄加上养廉银足足有六千余两银子,断不致于过得如此清苦,其后,胤祚让“鸿鹄”查了一下,才发现老施同志其实是个妙人儿:家有悍妇,感情不和,没胆子休妻,压根儿就不愿见老婆,连当官都不愿带老婆同行,可又不敢迎娶小妾入门,于江宁当知府时没少跟那些江南才子往来,搞个诗会、逛逛花船也是常事,不巧与某清馆儿对上了眼,将其赎了出来,安置在别院,孩子都生了几个了,却始终没胆子迎娶其进门,于是乎,老施同志的工资除了大头要寄回晋江给老婆,剩下的还得给小老婆捎去,老施同志又没有外快收入,那日子可就过得有些紧了。
这事儿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个风流罪过,若是平日,即便朝臣们知晓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胤祚的危险去捅破此事,再说胤祚也让“鸿鹄”为此事打了些掩护,旁人原也难于察觉出来,不过坏就坏在“鸿鹄”出了叛徒,刘明奇身为信息归档的负责人,自然是知道此事的,连带着老八也知道了,趁着老爷子有心要削一削胤祚的权柄之机,自然是跟老四串通起来,打出了这张牌。
对于老四、老八的联手,胤祚早就意料到了,也知道他们会发动门人对此事加以攻击,其目的并不在于击倒施世伦,而是要争夺海关总署署长这个位置,从而给胤祚一个沉重的打击。该如何应对,胤祚心中也早有了盘算——施世伦是肯定要保的,就算保不住他海关总署署长的位置,也不能让施世伦没了下场,这不但关系到海关的归属问题,还关系到胤祚自个儿的海运大计。
对策有三: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施世伦辩解,以其妻无所出而又有违妇道为由,提请圣上赐婚,索性成全了施世伦,此其一也。以退为进,辩解照旧,但让施世伦挪个位置,免去被攻击的命运,以他人出任海关总署署长一职,此其二也。壮士断腕,保住施世伦,舍去海关总署之职位,坐看老三、老四、老八为此职位去斗个你死我活,趁机洒洒沙子,挑拨一下,此其三也。
上策固然是最佳结果,可惜很难——明摆着老爷子要削一削工部的职权,断不会让海关继续留在工部名下;下策太被动,尽管能挑动兄弟们跟恶狗似地去打个你死我活,可到了末了无论最后谁胜了——把握了海关大权,对胤祚来说都不是件好事,海外贸易必然大受影响;唯一可取的只能是中策,让海关独立,推荐亲胤祚的廉洁大臣出任海关总署署长一职位,这人选胤祚心中也有了底——直隶巡抚于成龍或是工部侍郎范时捷。此二人都是名满熙朝的清官,资历也够,出任海关总署署长一职位谁也没得话说,再者此二人都没有介入到阿哥们的斗争中去,既不是哪个阿哥的门下,也没有明显的偏向性,老爷子那儿也看得过去。不过无论何策都需要施世伦的配合,这不,正月初七一大早,胤祚就大张旗鼓、摆开亲王架势前呼后拥地上施世伦家拜访去了——此举的目的就是个信号,表明胤祚打算死保施世伦。
“王爷,下官惭愧,实无颜立足朝堂。”老施同志情绪低落得很,将胤祚迎进了厅堂,刚落座就满面惭愧地说道。
“文贤此言缪矣,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文贤此举并无大错,本王已然上本为文贤辩白此事,奏请圣上为文贤赐婚。文贤断不可自弃。”胤祚微笑着说道。
“多谢王爷抬爱,只是……”施世伦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人言可畏?嘿,这个咱早就清楚了,嘿,没什么大不了的。施世伦虽然没将话说完整,胤祚心中却是明白的,笑了一下道:“文贤误矣,此举是衝着本王来的,文贤不过是代本王受过而已,现如今文贤可如此……,风波必然平息,文贤也可迎得佳人归,如此可成?”
施世伦低着头想了一阵,点了下头道:“王爷厚爱,下官不胜感激,就依王爷所示,下官这就上本自辩。”
“如此就好,本王也就放心了,本王还有事待办,这就先告辞了。”胤祚见事已办妥,也不多留,起身告辞而去。施世伦默默地送胤祚出了大门,也不多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个躬,一切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