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知道,一个人拒绝另一个人的话也可以这样决绝、残忍;大约是因为,宋鹤雪也曾经这样被人拒绝过。
我内疚得不敢去看连梦莎的眼睛,我以为,即便是高傲的连梦莎也会被这样冷酷无情的话刺|激得阵脚大乱。然而,我错了。连梦莎终究还是那个冷静、自制、自尊心高于一切的连梦莎。
她突然笑起来,那种笑容美丽得仿佛瞬间便能点亮人的眼睛。
她就那样笑着对许韵说:“许韵,你喜欢什么人、跟谁告白,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以后,这些事不需要告诉我。”
连梦莎不紧不慢地说完,不再看我和许韵一眼,微扬着下巴,翩然而去,白色的长裙慢慢融入雨中,仿佛下一秒,她整个人都会化成一团烟雾,飘然而去。
我转头笑对许韵:“你不去追吗?”
我当然不会傻到相信许韵此刻是真的喜欢我的。
许韵吃惊地望着我,一向淡然的眸子中闪过惊慌,他大概意识到我可能识破了他的意图。
我连忙装傻说:“总不能让她这样一个人跑掉吧,会出事的。听说你们两家是世交啊,闹得太僵也不好。我们俩的事,以后再说。”
许韵听我说完,只犹豫了一秒,便举着伞追了过去。
我站在雨中,呆呆地看着许韵离去的背影,任由雨水慢慢打湿我的头发。
许韵跑出去一段距离,才意识到我还站在雨中,他又跑回来,将伞递给我。我没有拒绝,握着他递过来的伞,静静看着他再次冲进雨帘中的样子。
他是那样急切,甚至有些慌张。我确定,许韵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喜欢我的,至少现在,是不喜欢我的。
不过,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喜欢上宋鹤雪的。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喜欢宋鹤雪的。
雷声轰隆,雨势渐渐大起来,雨点砸在青石板小路上,“叮咚叮咚”地响,像一首轻快的乐曲。我的心情瞬间好起来,我扔掉伞,踏着雨点走向教室,快乐得几乎要跳起舞来。
路过教室前的那株西府海棠时,我看见了花子尹。他静静地立在那一树繁花之后,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塑。雨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细长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脸苍白得令人毫无缘由地心疼。
我猜想,他的目光原本是朝着我的方向的,可是当我转头向他时,他又立刻扭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他甚至皱起了眉,抿着嘴做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我便也懒得理他。这人真是奇怪得要命,而我最害怕奇怪的人。
然而,当我与他擦肩而过时,冷不丁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听见他用凉如雨水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突然想笑,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啊!我和他不过是普通校友,据他所言,五年半里只说过四句话,这种路人一样的关系,他又凭什么来多管我的闲事?
我拼命挣扎也挣不开他的手,只能仰头恶狠狠地与他对视:“对,这样,我就满意了。”
大约是我的语气太恶劣或是气势太强大,花子尹突然愣愣地松开了手。我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样用那个秘密来要挟我,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却仿佛被下了咒语一样,愣在原地。
我想起他看我时的眼神,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哀伤。那满眼的哀伤仿佛他早已看透我是这世上最可悲最可怜的人。
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错觉,他这样的陌生人,又如何知道我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没有了解,又何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