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吃过年夜饭,支起麻将桌,一边修长城,一边顺带看着电视里的春晚。夏小橘不擅长打麻将,也无心看节目,和方拓在网上聊了几句,便躲到厨房里和他讲起电话来。
她问:“你过两天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初三就到啦,我妈给买了好多特产。”
“少爷也去莫莫家了吧,希望一切顺利。”
“嗯,她爸妈都首肯了,问题不大。”方拓难得笑得有些腼腆,“不过,我好紧张啊,心特别慌,怎么办?”
夏小橘道:“出去跑一圈,冷静冷静。”
“大过年的,我有病吗?”方拓轻哂一声,“我决定吃个橘子压压惊。”
“……”
“我家的这个橘子,皮可薄了,又很甜,入口即化……”
夏小橘面红耳赤,“流氓。”
“吃橘子也有错吗?”他语气无辜,“看来你对‘流氓’俩字有误解,下次我和你说道说道。对了,你和爸妈商量好没,我住哪儿呀?”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背过身,看着窗外邻家的红灯笼,“那个,我家又住不下,我帮你定了旁边的宾馆。”
“你不是自己有个房间吗?”
“……你说呢?”
“真小气。”方拓笑起来,“好吧,我大方,客房可以分你一半。”
这时候表弟探头过来,“小橘姐,打扑克去啊,还差个人。”
她应了一声,对方拓低声道:“先不说了,回头再聊。”
“好,”他笑,“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表弟贼笑着问:“这是谁呀,男朋友吧?”
她嗔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别多嘴。”
“嘁,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好不好?”表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看你那脸红的,咱家暖气没那么热吧!”
真的吗?夏小橘急忙冲到洗手间,拿水拍了拍脸。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打开来,是方拓发的照片。他拇指和食指间捏了一枚小橘子,放在嘴边,作势要亲吻。
夏小橘忍不住笑出来,看着他半眯着眼的神情,不禁想起这些天来那些亲昵旖旎的场景,心跳骤然加速,刚洗过的脸又热了起来。
刚走出洗手间,电话又响,却是莫靖言。夏小橘刚接起来拜了个年,就听对方说:“咱们回头聊,我替我哥问点事儿。”又听那边窸窸窣窣,似乎是扭过头去和身后的人说,“你自己问小橘,还是我帮你问?”
这次春节是邵声第一次登门拜访。莫靖言父亲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身体已经康复,邵声前后奔波,悉心照顾,俨然已经得到了莫莫父母的认可。一旦他们心软松了口,之后的事情便顺水推舟,迅速进展。
因为他的来访,春节的家宴显得格外隆重,莫莫爸特意贡献了两瓶珍藏的佳酿,他大病初愈不能多喝,陪未来姑爷喝酒的重任自然就落在莫靖则肩上。他一方面要代表主人一方,和其他亲友对邵声展开车轮攻势;一边又得不断承接小妹挤眉弄眼的暗示,明里暗里在轮番轰炸中放放水,帮邵声挡掉一些来势汹涌的劝勉。
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莫莫爸喝不了酒,只能跟着着急,不断夸赞自己的珍藏,“怎么样,这酒好吧?喝多了也不上头!”
莫靖则可不这么觉得。他和邵声喝了几杯,又替他挡了不少,喝得急,头晕晕沉沉的。酒过三巡,他也不想留在饭桌上和众人天南海北的闲谈,找了个借口,便闪身躲到书房里。
墙角立着老式的落地锺,钟摆“咔哒”、“咔哒”地摇摆着。房门外的笑闹声都变得遥远起来,他倚在书桌旁,静听着时间点点滴滴的流逝。窗户雾蒙蒙的,街上薄薄一层积雪。如果不去看镜中的自己,这一切和少年时似乎并无变化。
他搭乘昨天深夜的航班回来,今天一早出门跑步。天寒地冻,穿得多,跑不快。脸颊和鼻尖冻得发木,但身体渐渐热起来。他跑步经过当初想要一起打球的小公园,经过回家路上和梁忱说再见的丁字路口,经过初中的校门,经过两个人并肩而坐的博物馆……城市早已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变了模样,曾经宽敞的、宁静的街景都变得拥挤喧嚣起来。记忆中漫长遥远的路,原来跑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尽头。
暂时离开紧张忙碌的工作环境,回到这座和她有关的城市,才觉得,心中的想念没有一丝一毫的消减。他甚至想,如果当初梁忱没有出国,他们会走上怎样的路。是否会去同样的大学,是否会一起回到家乡。有没有可能,他们早早安守在对方身边,过一些平凡却安然的日子。
想到这儿,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们都是习惯了拼搏奋进的人,不愿辜负和埋没自己的实力,要将存在的意义证明给别人,也要证明给自己。
他摸出手机,想着给梁忱发一条春节祝福,字斟句酌,写了又删,只留下“新春快乐”几个字。看着亮起的屏幕,不知道要不要发出去。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闪身进来。
“你怎么不声不响躲起来了?是喝多了么?”莫靖言关切地问。
“没事。”莫靖则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在书桌上,屏幕朝下扣过来。
莫靖言心思敏锐,疑惑地看他,促狭地挑眉一笑,“你躲起来看手机?给谁发消息呢?”
他淡然应道:“拜年短信,随便看看。”
“哦……”莫靖言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忽然伸出手,探头问,“让我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