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士兵已经全线发动。上万人的喊杀声充斥着血腥战场。司马光有些想吐,他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给一个凳子让自己坐下会舒服一些。
实在不行,只要离开他现在站的位置也对他是一种怜悯。
在他的脚边,就躺着一个党项人的尸首,那家伙显然是被山上的石头砸死的,整个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可那脑袋却已经扁扁的,血肉模糊,眼球滚落在不远的位置上,司马光总觉得,那眼球好像还在看着自己。
终于,部队向前方推进了几步,他已经可以摆脱那个眼球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前面的尸首更多。
自己的身边就有半截尸体,只有半截,剩下半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那尸体的手掌向前伸着,司马光很怕,怕自己被那手掌抓住。
他实在不明白那些士兵为什么会眼睛看着前方,好像身边这些尸体完全不存在一样,难道他们不觉得恶心么?
此时,刘平的喊声惊动了司马光:“拦截!”
李元昊当真是勇不可挡,在乱军之中他四处冲杀,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其凛冽的杀气犹如燎原之枪。那些被宋军割开的党项人方阵居然被他一个一个的给救了出来。
转眼间汇集了两千多人,衝着刚刚赶到战场的那一队宋军冲了过去,妄图杀开一条生路逃出生天。
李元昊高举那血淋淋的钢枪,也不吹响号角了,回首狂呼:“呼……嗬……”
党项骑兵们这时候对于李元昊没有一个人先走而是回来救他们也是充满感激,用尽全身力气,高举着武器附和李元昊,纵声狂呼:“呼……嗬……”
那是党项人最原始的吼声,两千多人一起用自己胸中最后的热血喊出来,惊天动地,直贯云霄。和着宋军那隆隆的战鼓,仿佛真的震动了苍穹。那耀眼的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
“杀啊!”李元昊双手端枪,高举过顶,带着党项人冲杀过来。
司马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头的那种感受,很压抑,需要爆发!
刘平却在沉着的指挥着,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司马光的耳朵裏面:“密集阵列,准备出击。”
党项人攻击的正面马上竖起了一面盾墙,巨盾斜举而起,一部分长枪兵把自己的长矛插在地上,架住那盾牌,长矛并列架于盾上。另一部分则把矛头伸了出去,等待对方的马匹自己撞过来。
那些刀手分别埋伏在巨型盾和长矛兵的后面,准备随时出击,斩杀敌人的战马和士兵。
“弩!”耿天德大声叫道。
党项士兵在李元昊的带领下纵马飞奔而来。
“放……”
一时间满天箭雨,那撕裂空气的啸叫令人毛骨悚然。司马光额头那汗水一滴滴的落下,这却不是因为痛的,而是他紧张,他兴奋,他恐惧,他不知所措!
一声声惨叫,一声声哀号过后是猛烈撞击!那些党项人用他们血肉之躯撞在宋军的大阵上,一个倒下了再上一个,两个人倒下了后面还有人继续!
司马光不明白,生命难道就这样不值钱么?难道不能投降么?
撞击,疯狂而凶猛地撞击。
战场上,霎时间充满了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怒吼声,长矛戳入战马的沉闷声,金铁交鸣声。
不过片刻的时光之后,宋军那面巨盾终于倒塌了下来,更惨烈的肉搏战开始!
战马高高跃起,不是被鈎镰枪洞穿而死,就是倒跌而回。那些宋军士兵被战马撞飞或者被压死压伤,但是一旦有了空隙马上就会有人去补上。一旦有敌人突破,后面的刀斧手弓弩兵立刻就会一哄而上,不论是敌人的战马还是士兵,统统砍死。
宋军是死不后退,党项人是拼死前冲,双方的注定留下一地的尸体。
李元昊急了,后面的宋军越杀越近,而自己面前的道路还是没有打开!眼看着党项人的战阵不断的缩小,可是那肉搏战中党项人丝毫占不到便宜。
宋军太顽强了!许多方阵的正面防守士兵几乎被打光了,阵中的那些弓弩兵随即补上,誓死堵住敌人,保证方阵的完整。甚至有一个宋军都头身边打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他自己依然拿着长矛站在哪里,等着党项人的冲锋把他淹没。
耿天德一手拿着一把刀,浑身浴血,象疯子一样带着十几个侍从,在方阵的前沿地带跑来跑去。从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一刻不停。看到党项人他就砍,一边砍一边喊道:“不能让敌人过去!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生,还是死,这个时候真的忘记了。只要还能挥出一刀,那就再杀一个,直到自己动不了了,被别人杀了。
生死都忘记了,更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国家?民族?家庭?都去她娘的!继续战斗是为了杀死对手,他们是战士,这裏是战场,他们要分出胜负。就这么简单。
梁怀吉扯起自己的公鸭嗓子也在大声叫喊着,没人听到他在喊什么,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要喊出来。
他手中刀砍到对面一个党项人的脖子上,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杀人很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知道,只是自己微微的用一些力气把对方脖子割破就可以了。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对手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一丝祈求,这非但没有让他手下留情,反而让他心头更加的沉重,释放这种沉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那眼神消失!
他的刀猛的一抹!
一支羽箭插在梁怀吉的肩头,把他整个人惯倒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一把长矛就朝他扎了下来!梁怀吉顺地一滚,躲开这一枪。对手没有出第二枪的机会,武鸣整个身子跳了起来,一刀将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