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与韦后勾搭上后,权势复振,张柬之等始感到是一种威胁,方多次劝李显诛杀武三思,李显怎忍心杀掉爱女安乐公主的公公。即使李显想杀掉,而实权在韦后手中,李显也作不了主,当然不可能听从张柬之等人的劝谏。张柬之见劝李显诛杀武三思而不可能,则退而求其次,想从权势上加以抑制,遂上书李显说:“天后当权时,李氏宗室被诛杀将尽。现在幸赖天地之灵,陛下得以复位,而武氏子弟仍然保有王的封号,居显要的官职,与过去一样,这不是大家所愿意看到的情况。希望降低他们的官爵,以满足天下人的心愿。”张柬之想唤起李显过去的不幸回忆,来去掉武氏的势力。李显早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只安于现状,所以无动于衷,仍不听从。张柬之等无法,只好叹息愤慨,或弹指出血,自怨自艾地说:“过去之所以未诛杀诸武,是希望皇上去诛杀,以张大天子的威风。今反如此,事势已去,不知如何是好。”
武三思本来就有政治野心,武则天在位时就想被立为太子,与韦后勾搭上后,韦后更是野心勃勃,自然不会容忍张柬之这班正直的人在朝中掌握朝政,因此里应外合,时常在李显面前败坏他们,力图加害。张柬之等畏惧武三思的谗害,因平时见考功员外郎崔湜对武三思也有所愤慨,切责的言词还颇为激烈,便引为知己,作为耳目,让他去暗中探听武三思的动静,以便采取相应对策。这个崔湜却见李显对武三思很亲密,而倒向武三思,将张柬之等人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武三思,成了武三思的一条忠实走狗,并为武三思引荐为中书舍人,成了皇帝的近臣。
正在这时,原殿中侍御郑愔因诌事张宗昌兄弟,被贬为宣州司事参军,在宣州又贪赃枉法,为躲避法办,逃入洛阳,投靠武三思。郑愔拜见武三思,先大哭,既而又大笑。武三思甚感奇怪,问道:“你这是为什么?”郑愔说:“开始见大王而哭,是哀伤大王将遭诛杀而灭族,后来大笑,是高兴大王得到了我郑愔。大王虽然得到了天子宠幸,而张柬之、敬晖、桓彦范、袁恕己等四人把持着将相的大权,他们胆略过人,废掉太后尚且易如反掌,大王在权势上还能比得过太后吗?因此大王不去掉这四人,简直危如早晨的露水。可是大王还自以为安如泰山,我深为大王担忧。”武三思正与韦后相谋,去掉此四人,因五人官位高,权力大,又受到李显的信任,在社会上又有重大的影响,感到不知从何处下手,今听郑愔之言,必知有计,心中大喜,便请郑愔登楼,去到密室,而后问道:“刚才你既然说到要去掉张柬之等人,而四人位高权重,但不知从何处着手?”郑愔说:“可建议朝廷,以他们四人拥戴复位之功,册封为王,夺其实权。他们一旦手中失去权力,就可以任凭摆布了。”武三思深以为然,便引荐郑愔为中书舍人,与崔湜一道,同为他的谋士。
武三思与韦后便按照郑愔所献之计,日夜在李显面前巧舌如簧,诋毁张柬之等人,向李显说道:“这四个人自以拥戴有功,就居功自傲,大权在握,独断专行,将对社稷不利。”由此李显对四人起了疑心,不再信任。武三思与韦后二人便进一步向李显建议:“不如封张柬之等人为王,不让他们再参与朝政,这样在外表上是尊重功臣,避免他们的不服气及人们的议论,实际上又夺去他们的权力,不致再专权用事。”李显这个软耳朵,对武三思、韦后之言无不听从,于是下诏书:封张柬之为汉阳王,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崔玄暐为博陵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同时免去他们“知政事”,即宰相参政的权力,赐金银绸缎及鞍马,只须于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入宫朝拜一次。
张柬之等人虽被夺去实权,不得参与朝政,毕竟还有着王的尊号,有着很高的声望和很大的政治影响,而且还能一月入宫朝拜两次,有机会和李显接近,能对李显进行劝谏或献策。所以武三思对他们留在京城仍然感到是一种威胁,于是报请朝廷,将他们调离京城,改任地方官。当时韦后当权,上官婉儿掌管草拟诏令,调令可以随便下。调任张柬之为襄州刺史,敬晖为朗州刺史,桓彦范为亳州刺史,袁恕己为郢州刺史。接着武三思又指使郑愔诬张柬之等人与王同皎同谋,欲废韦后,于是又将五人贬谪。张柬之被贬为新州司马,敬晖为崖州司马,桓彦范为沈州司马,袁恕己为窦州司马,都是贬在当时最为偏僻、最为荒凉的所谓远恶之地。
最后,为置五人于死地,武三思暗中指使人书写韦后的污秽行为,请予废黜皇后的封号的传单,张贴在洛阳的天津桥。武三思有意让人将其情况报告李显,李显闻之,极为愤怒,命令御史大夫李承嘉穷究其事。李承嘉秉承武三思的意旨,捏造案情,诬为张柬之、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五人对贬谪不满,暗中指使人所为,并报请李显:“他们表面上是请求废黜皇后,实则是想阴谋篡逆,应该对他们四人全部诛杀。”大理丞丰朝隐表示反对,奏称“对张柬之等人不经审问,就急忙诛杀,不合法律手续。”大理丞裴谈为讨好韦后及武三思。为之出谋,奏称:“对张柬之他们应该根据皇帝的诏令判处斩刑,诛杀全族,没收家产,则可以不必经过审问,也是合于法律手续的。”
后来,李显考虑到曾向张柬之等颁发有不处死的丹书铁卷,不同意处死,改为流放。于是将张柬之流放到泷州,敬晖流放到琼州,桓彦范流放到瀼州,袁恕己流放到环州。四家子弟十六岁以上的,皆流放到五岭以南,裴谈因讨好献媚,由大理承提升为刑部尚书,李朝隐因秉公持正则由大理丞贬为闻喜县令。邪僻者升官,正直者遭贬。崔湜又向武三思提出建议:“张柬之等若有朝一日被召回洛阳,必为后患,不如派遣使者,假传圣旨,将四人杀掉。”武三思高兴地说:“正合我的心意,但不知派哪一个去最为妥当?”崔湜便推荐他的表兄大理正周利贞。
武三思与韦后商议后,决定由婉儿草拟一道诏书,命令周利贞以代理右台御史的身分,带着婉儿发出的假圣旨前往岭南,去杀害张柬之等五人。周利贞到达岭南,张柬之年老体衰,恚恨成疾,也死于新州贬所。算是万幸,未遭受到周利贞的残酷折磨。桓彦范正被押往瀼州流放的途中。周利贞在贵州遇到桓彦范,随即令人将桓彦范用绳索捆绑,在砍伐的竹桩上拖着走,肉被竹桩刮去,露出骨头。待到折磨得心满意足了,而后用棍棒打死,残忍至极。敬晖被刀剔而死,残忍更胜一步。袁恕己被强灌野葛藤汁,腹内痛苦难受,倒在地下,以手抓土,指甲磨尽,鲜血淋漓,而后用竹板打死,残忍又胜一步。
周利贞因残杀有功,回到京城,即升为御史中丞,血染珠顶红武三思残害张柬之等人之后,权势威日盛,将过去张柬之等人所斥退的小人全都恢复了原有职务。常对人说:“我不知道人间哪一种人是善人,哪一种人是恶人,我只知道对我好的就是善人,对我不好的就是恶人。”因此凡反对他们的就加罪杀掉或排斥,讨好他的就高官厚禄,权力胜过皇帝。处士韦月将上书朝廷,指出武三思父子权力过大,必为叛逆。武三思得知,即指使有关部门将韦月将处斩。当时任黄门侍郎的宋璟在李显面前力争,认为韦月将未犯死罪,不应处死。大理卿尹思贞认为时令为夏天,不是处死刑的时候。武三思于是变换手法,将韦月将流放岭南,到秋天行刑的时候,令广州都督周仁轨将韦月将杀害。同时武三思上奏朝廷,将宋璟由京官调为并州长史。当时侍御史周利贞、冉祖雍、太仆丞李悛、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五人为武三思的耳目,被人呼为“三思五狗“。武三思又与兵部尚书宗楚客、将作大匠宗晋卿、太府卿纪处讷、鸿胪卿甘元柬等人互相勾结,操纵朝政。对武氏的祖先,按帝王祖先的礼仪进行祭祀,对武氏祖先的坟墓,按帝王陵墓一样,派官员管理,阴怀篡逆。当时人将武三思比为曹操和司马懿。
太子李重俊聪明有果断,武三思对他最为忌恨,因重俊不是韦后所生,武三思指使他的儿子武崇训利用安乐公主在李显及韦后面前谗害李重俊,图谋废掉李重俊的太子封号。安乐公主自恃李显及韦后对她特别钟爱,也就无所顾忌,恣意妄为,卖官鬻爵,势倾朝野。她自行草拟好诏书,将所写文字掩盖着、要求李显在上面签字。李显也就笑着照办,在上面签字画行,而并不看诏书的内容。因此假传李显的诏令,干了许多坏事。安乐公主又自认为是皇后所生,为嫡生,比重俊要高一等,虽然重俊为太子,则对他瞧不起,甚至当面凌辱,呼他为奴。
武三思又通过武崇训怂恿安乐公主在李显面前要求被册立为皇太女,将来好继承皇位。若真是安乐公主被立为皇太女,将来继承皇位,而武崇训为丈夫,天下岂不就落入武三思的手中了。李显虽然昏庸,对这一点的利害关系还是知道的。而且宰相魏元忠又劝谏说:“公主若为皇太女,驸马又称为什么;安什么名号?而且太子无罪被废,会动摇社稷,于国家不利。”由此李显拒绝了安乐公主的要求。就安乐公主而言,提出这一要求,用的标准来评论,无可非议。就武三思来说,则为其篡逆的手段。
太子李重俊本来就对武三思淫乱后宫,欺蒙李显,专权擅政,勾结上官婉儿,每下诏令,推尊武氏,阴怀篡立极其不满,再加武崇训指使安乐公主请求李显废黜他,另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就更愤恨不平。同时朝中的正直大臣对武三思的胡作非为、危害社稷也极为不满,李重俊便联络一些对武三思不满的官员,在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和右羽林将军李思冲等人的支持下,假传李显圣旨,率领羽林军及千骑兵三百人,冲入武三思的府第,杀掉了武三思及其子武崇训。李显追封武三思为梁王,谥号为宣,并以李重俊首级祭祀之,李旦即位后,将武三思父子斫棺暴尸,夷其墓碑。(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