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况也没回头,继续在家人扶着的梯子上忙碌着,无奈笑道:“还不是那只小皮猴作怪,非得让某亲自给它挂上窝才行,倒是要累丛卿正等一会了。”来人正是鸿卢寺卿正丛雬(fou),自从几年前王冼在鸿卢寺门口上演那一出之后,鸿卢寺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的上升了不少。
原本在贞观以前,鸿卢寺是几乎就是个没人爱去的部门,但凡有那么点门路的,都宁可降个半级到别的部门去,哪怕去最没得油水可捞的地方也是愿意的,原因无他,以前大唐国力远没有这么强,鸿卢寺也就只能在那些番属小国的使者面前稍微有点脸面,但大多情况下,却是个受气包的角色,只要稍微势大一点的番属国使者,大多都不把鸿卢寺放在眼中,就更别提突厥使者了,要知道,那时候的大唐可是向突厥称臣的。
这个情形一直到了当今上位之后,将突厥人一直赶到了大漠深处,甚至将其一分为二,东部落最后归附了大唐,西部落则是再也不敢越过大漠一步之后,鸿卢寺的地位这才慢慢的开始有了提升,鸿卢寺官员在番属国面前才抬得起头来,就连西边的强国吐蕃也不大敢对鸿卢寺官员颐指气使了,但是情况还是没有得到最根本的改变,直到王冼的定国策出来,并且亲自坐在鸿卢寺外为各外番商人办理行批后,大家这才明白,鸿卢寺应该是建安侯最为看中的部门,由是一来,鸿卢寺的位置也就炙手可热起来。
但不管是谁,既然都明白了鸿卢寺在王况心目中的地位,各方都在努力的抢位置,因此这些年鸿卢寺卿正可以说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上位的从来没有干满一年,有时候快的,一年就要换上四五波,更别说干满一任的了。最后眼见这不是办法,在角逐无果之下,各方就只好妥协,选了个和各派都挨不上边的老头,也就是现在的丛雬上位执掌鸿卢寺,这才由着丛老头一掌就是几年,好生安稳了些。而历史上,这个时段的鸿卢寺卿正应该不是丛雬,丛雬以前就如同当年的黄良,也是个无名之人,能上位,只是其幸运使然,却是和其政绩没多大关系。
丛雬也明白自己执掌鸿卢寺不过是个过渡,要是他正值壮年,恐怕这个位置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之所以能上,就是看中了他年龄大了,做不了几年了,而有了几年时间的缓冲,各方说不定就分出了高下胜负出来,到时候替了他的位置也就顺理成章,没有丝毫的阻力。所以丛雬是一点争胜的心都无,原本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能有一寺卿正的体面位置致仕,就能有一个比较靠前的散官到手,他也满足得很。
听得王况说要累他等一会,丛雬并没有感觉到被轻视了,反而心裏一喜:建安公这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呢,要是建安公见自己一来就客客气气的,那么就表明他和你有了距离,既然有了距离,自己今后的路子可不大好走,虽然自己是铁定会在鸿卢寺任内致仕了,但丛家能不能崛起,终究还是要靠他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只要建安公不把自己当外人,那么事情就有了明显的希望,丛家人说不定真的要峰回路转了。
于是连忙道:“不当事,不当事。某早就听说建安公家的神猴通灵性得紧呢,却不料通灵到了如此的地步,竟然知道建安公亲手做的和别人做的差别。您忙您的,某坐一会。”说着,就颠颠的跑到石桌边坐下,端起王况刚泡好的茶,给自己筛了一瓯,细细的品了起来。既然建安公不拿自己当外人,那么自己也就不要那么拘束,据说建安公可不喜欢拘束的人呢。
王况笑一笑,这丛老头倒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么他就继续帮三白吊吊篮了,苦的是三白就在一边的树上盯着,两个在下面扶着梯子的家人,只要有哪一个碰一下吊篮,小家伙就在那里又跳又叫,唬得那两个家人战战兢兢的,再也不敢去碰一下,真要把这小祖宗得罪了,以后自己在府上还怎么混啊?还不得被三白见一次修理一次?
王况挂了半天,实在是挂不上去,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泼猴!还真不枉国绪骂你是泼猴了,等着罢,等以后有你受得,还不赶紧的去作坊里取一段铁条来?”三白一听取铁条要离开这裏,有点不情愿,但见王况真个生气了,也只好怏怏的去了。
王况这才得空下来,作坊里没有铁条,这一点王况清楚得很,那作坊是王况为试验一些新东西准备的,裏面只有钢锭和一些边角料,王况没要用的时候,作坊里都没人,三白要铁条,就得去找府中铁匠来打,然后才能送过来,这一来一回,包括铁匠生炉火的时间,起码得一个时辰才好,这一个时辰,也够自己休息以及跟丛老头商议事情了。
两只小松鼠原本是在新窝里探头探脑的看热闹的,丛老头一到桌边坐着,它们就出溜一下钻进窝里了,等王况也到了石桌边坐着,它们这才又探出脑袋来,瞧了一会,大约瞧出这新来的老头没什么威胁,就三蹦两蹦的从树稍上蹦到石桌边的树上,然后顺着树干溜下来,又爬到王况的肩上,看着王况端起一瓯茶送到嘴边,竟然都伸出了脑袋,抢在王况之前在茶瓯里啄了一下,它们何曾吃过热的东西?这一下,就把它们烫得吱吱直叫唤,一个劲的用前爪扒拉着尖尖的鼻尖,恨不能把鼻子给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