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自幼孤苦,虽有父亲疼爱,却并不见容于盛府诸人,一直过得十分的孤单,她的心底渴望着母亲的疼爱,虽然盛府其他人对她母亲绝口不提,她却从她父亲口中知悉了往事,从她父亲的悔恨和思忆当中,她觉得她的母亲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终于在十岁这一年,她离家出走,到江湖上寻找我。两年的江湖漂泊生涯,真不知她一个小小女孩子是怎样度过来的,那日寻到京城附近的凤鸣山上,她忆起曾听父亲提过这是我与他初识的地方,好奇心起,便上山来看一看。当时我双脚已移到了悬崖边,忽听到耳边有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姐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你看看周围的世界,是如此美丽,你舍得离开吗?’”
“我当时身子就僵硬起来,只听她继续说道:‘大姐姐,你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我想你不会比我再苦的了,我自幼就与娘分离,爹爹直到我三岁时才回到我身边,我每隔三个月就要忍受一次蛊毒之苦,我都能忍受下来,只因我还未见到我的娘亲,还未唤她一声母亲。大姐姐,你想想你的娘亲吧,再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也应该为她而活下去啊。’知道当时我听了这段话的感觉吗?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象变成了化石,一动也不能动,胸腔好象要炸开来似的。那是我的女儿,我知道,这一定是我的女儿。”忆到此处,公孙大娘的脸泛起潮|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清洛伸出小手轻拍大娘的背部,大娘情绪稍稍平复,续道:“清醒过后,我不敢让女儿见到我的真面目,怕违背誓言给她带来不幸,迅速从怀中掏出丝帕,蒙住脸部,缓缓转过身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女儿,她生得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秀雅。我从怀中掏出当年他父亲送给我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我和他父亲的名字‘竹影’,那玉佩当初是有一对的,另一面上面刻着‘凤鸣’,怀玉见了顿时放声大哭,从怀中掏出另一块玉佩,我们母女抱头痛哭,仿佛要把这十二年来的痛楚用一夕的泪水全部冲洗干净。”
“母女相认之后,我们过了两个多月幸福的日子,虽然时时要提防六公子的追捕,但只要两母女能在一起,我觉得就是天塌下来也没有遗憾了。只是当一天子夜时分,怀玉的蛊毒再次发作,我才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怀玉当时离家出走时,只带了三年份量的解药,当时只剩下半年多的份量了。我只好劝怀玉回盛府,但怀玉宁死不从,言道即使是死也要与我死在一起,且一定要随我改姓公孙。”
“我万般无奈,只得带着她四处寻医,好歹才从苗疆一老者口中探得一种暂缓毒性发作的法子,就是你今日所见的方法。只是这种法子是将怀玉发作时身上的蛊毒向我的身上转移,虽然每次只转移少许,但也会在我的身上种下轻微的蛊毒,时日愈久,不但怀玉身上的蛊毒无法可解,而我也会成为蛊毒的下一传播体,那时我母女便会同赴黄泉。所以这种方法无异于饮鸠止渴,我也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只能如此拖延时间,同时尽力的寻找菁菁公主或是燕大公子。只盼能将他们二位寻获,但可返剑谷求谷主出手相救。”
“只是这四年来我们母女走遍大江南北,塞内塞外,一直未能如愿,直至几个月前,我无意中探得菁菁公主十多年前曾在这靖南山流光塔附近出现过,欣喜若狂,携同怀玉赶往这裏,只盼天可怜见,让我得偿心愿,可是流光塔破旧不堪,靖南山芳踪杳杳,我们在这裏苦寻两个月,也未能寻得蛛丝马迹。想是上天竟不肯赐我幸福,终要将我夫妇、母女活生生分开。”言罢,公孙大娘珠泪涟涟,情难自抑,抱住怀玉失声痛哭。
清洛听完公孙大娘讲述前因后果,只觉波澜丛生,心潮汹涌,仿佛身同感受,好象随大娘一起经历了这二十年来的世道风雨沧桑,人间悲欢离合。在她那似懂非懂的少女心灵中,也感觉到了一丝真实的人世间的悲伤。
清洛道:“大娘,我与家人在这靖南山上住了十多年,也未见有陌生女子出现过,只怕菁菁公主当年只是随意经过靖南山,到别处去了,说不定菁菁公主已经寻得燕大公子,回剑谷去了。”
大娘摇头道:“我想法探听过,菁菁公主兄妹至今尚未回谷。这已是我寻回公主的唯一线索,所以两个月来我夜夜去那流光塔探寻,却未有收获。今日怀玉又再次蛊毒发作,终让我下定决心:要让她回归盛府,让她的爹爹想法子到孟雅处帮她解开蛊毒。而我要守在这靖南山,直到找到线索,寻回公主。只有得到剑谷的原谅,我方能摆脱六公子的追捕,方能解开怀玉身上之蛊毒,方能与夫君女儿一家团聚。”
“不,娘亲,我死也不要与你分开。”不知何时,昏睡的怀玉已经醒过来,她星眸含泪,声音轻柔而坚定。
大娘拭去泪珠,伸手往脸上抹了几下,又恢复了老妪的模样,说道:“怀玉,这次你一定要听为娘的,只有你返回盛府,我才会舒心一些,你在我身边,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怀玉银牙暗咬,道:“娘,你孤身一人我又如何能舒心呢?”
大娘道:“这靖南山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又有清洛陪伴于我,你大可放心,你回京之事就此决定,休再提留下之言。”
怀玉见大娘语气坚定,不禁悲从中来,珠泪簌簌,从明玉般的脸上滴落。
清洛见怀玉伤心,忙安慰道:“怀玉姐姐,大娘说的有道理,你还是返回盛府专心除毒才是,大娘在这裏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怀玉见清洛小小年纪却一副勇挑重担的样子,不禁“卟哧”一笑,转瞬想起要与娘亲天各一方,又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