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思只觉抱住了世间最瑰丽的珍宝,再也不愿放手,但也慢慢感觉到清洛有一些不对劲,想起自己进帐以后她便未动过身子,心中一动,忙问道:“三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清洛软软地靠着他,将被清南君用“蓝湖泪”制住一事低声说了出来。萧慎思不由怒意上涌,虽知那清南君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兄弟,但听他行事如此阴狠,不择手段,反覆无常,瞬间心情便有些低落。
他将清洛抱了起来,往帐外行去,说道:“三妹,我去找他要解药,我们直接上王都!”
刚转过身来,却见那清南君面无表情地站于营帐门口,凤目忧伤中略带愤恨,冷冷地望着二人。
清南君自是见萧慎思离座后良久都不回来,心中忐忑不安,放心不下漠妃这处,便悄悄离席来到营帐。走到帐门口正好听到萧慎思对清洛说出再也不要分开的定情之语,如遭雷击,偏又移不开脚步,呆立在了门口。
萧慎思略略沉吟,道:“郡王,萧某正要问你,为何不守信诺,阻挠我与三妹见面?”
清南君并不回答,望向他怀中的清洛,只见她红霞飞面,星目生辉,依在萧慎思胸前娇憨明媚,比平日所见那个小丫头要美出太多,令人目眩神迷,顿时胸口剧痛,倚住帐门,默默无语。
三人正在发呆之时,漠妃轻笑了奔了过来:“郡王,您来了,这小丫头———”看清帐内情况,她话语停顿,将三人面上神情收在眼内,忍不住掩嘴轻笑。
她轻移莲步,走到萧慎思身前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原来这就是小丫头的意中人啊,倒也不比我家郡王差多少,难怪小丫头会看不上我家郡王了。”
清南君被她一语揭破心事,愤怒难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凉风习习,星月清辉笼罩四野。知“蓝湖泪”无药可解,这一夜,萧慎思便守在清洛身边,抱着她依偎于沧水河边青青杨柳之下。
清洛与大哥重逢,又得他深情相托,只觉如春回大地,万物苏醒,世间再无可惧之人,遂将别后诸事一一细述,就连清南君欲轻薄自己之事也都讲了出来。
她心地单纯,觉自己对大哥深情可昭日月,万事光明磊落,不惧朗朗干坤,并无任何亏心之处,大哥又非那等心胸狭窄、妄自猜疑之人,他对自己的情意也是坦荡赤诚,绝不会因这等小事而心生嫌隙,暗怀妒恨。
萧慎思知她甚深,明她心意,紧紧执住她的双手,两人倾心交谈,情愫渐深,这一夜便如漫长幸福的一生,又如流星闪耀的一瞬,叫人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萧慎思想了一下,也将自己的身世之疑向清洛坦诚,当听到清南君唤他哥哥之时,清洛忆起清南君与他姑姑相会时情景,萧慎思听后沉吟道:“这就怪了,据我所知,清南君只有一个姑姑,就是以青王亲妹名义嫁去天朝的太妃,秀雅公主的生母,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姑姑来了?”
两人细细讨论,总觉有一些疑惑之处无法理清,最后还是萧慎思决断道:“三妹,既然我们在此想不清楚,那就不用多去猜测,这王都是一定要去,不管等着我的是什么样的真相,不管他如何待我,我也都会坦然面对的。”
第二日清晨启程回王都,由于清洛四肢无力,萧慎思也不愿再放开她,便两人共乘一骑,小鱼儿则去了怀玉马上。四人一貂,也不与清南君一起,远远地跟在大军后面。
清洛依在萧慎思怀中,一路行来,如入梦中。二人共吐衷肠,互诉心曲,道明情意,言笑晏晏,纵知前路艰难,风波重重,也觉毫无畏惧,只是每当二人提起不知身在何方的林归远时,俱是心中一痛,黯然神伤。
他二人却均未注意到,另一匹马上的公孙怀玉不时看着二人,心中自怜自艾,眼中无限伤怀之情。
回行到落燕湖时,却有了一个天大的喜事:盛竹卿与公孙影夫妇竟找到南疆军中,与他们相会。原来那日在‘鬼哭峡’前失散,仗着公孙影高明的剑术,夫妻二人协力逃出生天,却不见了女儿怀玉和洛儿等人,不免心急如焚。却因两军交战,不能入内详探,只得一直在战场外围徘徊,寻找她们。直到战事结束,听到传言说是天朝萧慎思将军助南疆军取胜,便跟上南疆军返都队伍,前来查探,这才一家团圆,公孙怀玉喜极而泣,也暂时将那等愁思抛了开去。
这两日行来,清南君与靳然及众属下迅速对国内势力进行重新布署,将青王旧部一举端起,同时也拟好了上台之后的诸项新政,军政大权也皆落入南疆重臣和素来暗地支持清南君的朝臣手中。待诸事议定,安排妥当,已是王都在望。
清南君定好诸事,心情稍稍得以放松,便着大军回防各地,仅带一万亲兵向王都前进,眼见离王都只有十余里地,他马速放缓,慢慢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漠妃与他并骑而行,知他心意,见他频频回头,转过头时面色黯淡,忍不住笑道:“郡王,这可是第六十八次了!”
清南君不由冷哼一声,片刻后收拾心情,邪邪笑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想看看那小丫头一眼,漠儿你吃醋了?”
“漠儿岂敢!再说了,那小丫头眼里心裏只有她那大哥,漠儿看着只有高兴的份,只是这心中啊,有些替郡王您心疼着呢!”漠妃抿嘴笑道。
清南君眼中凌厉光芒一闪,猛地探过身去,将她拎至自己身前,重重地咬上她的红唇,吸吮她唇破后滴下的殷红的血珠,恨声道:“你等着瞧,我迟早要把那小丫头的芳心给夺过来!”说着狠扬马鞭,奔向王都而去。
午后的紫音宫,浓荫蔽日,却因宫墙巍峨,吹不进一丝风来,显得十分沉闷。
清南君带着萧慎思和清洛走至紫音宫门口,摒退所有侍从宫女后,稍稍地犹豫了一下,道:“小丫头,你在外面等着。”
清洛应了一声,便欲退后几步,萧慎思却一把将她的手拉住,迎向清南君眼光道:“不,我要三妹和我一起去见她,不管她是什么人,说出什么真相来,我们两人一起去面对。”语气无比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清南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也好,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去面对这个人,让小丫头看看你的另一面也好!”
听他此言,萧慎思和清洛对望一眼,不由都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萧慎思紧握清洛小手,两人跟在清南君身后缓缓步入紫音宫去。
进入院中,清洛见紫音宫修整一新,园内花草也繁盛许多,便知因清南君姑姑居住于此,这紫音宫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黑暗阴森的冷宫。
清南君带着二人步至西首厢房门前,轻声道:“姑姑,墨儿来看您了!您开门吧!”
过得片刻,屋内传来姑姑轻轻的叹息声:“小墨,你走吧,姑姑在这裏很好,你不用挂念,大局刚定,有许多事要忙,你还是专心国事吧!”
萧慎思心头一跳,觉得这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似的,不由皱起眉头,努力回忆。
清南君沉默一阵,终缓缓道:“姑姑,我将他带来了!”
“啊!”姑姑一声惊呼,良久后方颤抖着说道:“快!你将他带走!我不要见到他,你快将他送回天朝去!”
“不,姑姑,墨儿今天一定要对他说出真相,父王母妃为他而死,您为他受了那么大的罪,是应该让他知道的时候了,求求您了,您开门吧!”清南君越说越是激动,猛然冲上去拼命地擂着房门,却不敢运气震断门闩直接闯进去。
萧慎思的心慢慢下沉,他隐隐感觉到有一个可能让自己痛苦万分、无法接受的真相即将揭开,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这个女子的声音在何处听过,不由抬头呼道:“请问,您可是燕国边境月泉镇上那个酒肆的掌柜?”
“啊!”屋内姑姑再度一声惊呼:“你是谁?怎知我曾在月泉镇上开过酒肆?”
“我就是来见您的人,也是您将酒肆结业那日,听您吹奏一曲‘青关思’,得您相赠一坛‘青水白眉’的那个人。”萧慎思想起恩师听自己讲起她的时候失常的行为,心中掀起涛天巨浪,缓步走到门前,轻叩上门框:“请您开门吧,我想见见您。”
清南君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片刻后激动无比,大声道:“姑姑,原来你们早已见过,您快开门啊,这是天意,真的是天意,您不要再逃避了!”
那姑姑却不再出声,只是在屋内低低饮泣。
清南君额头青筋暴起,猛然指向门前地上,向萧慎思喝道:“你跪下!”
萧慎思愣了一下,终撩起长袍,慢慢跪落于门前,心神激荡中,听得清南君恨声道:“你磕头啊,快磕啊!快向你的亲生母亲磕头赎罪啊!”
清洛掩面惊呼,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泪眼蒙胧中,见萧慎思牙关紧咬,浑身颤抖,深深地磕下头去。
屋内姑姑泣道:“小墨,你快将他带走吧!你能带他来见我,姑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就让他回天朝吧,姑姑求求你了!”
清南君却并不回答,走到萧慎思身前,眼中怒火焚烧,揪住他胸前衣襟冷冷逼问道:“我来问你,如果要你牺牲你自己的性命,才能挽救你母亲的性命,你会不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