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路边冰冷的栏杆上,李业大口喘气,肺火辣辣的疼,左边的身子早已经麻木失去知觉,血水顺着他左手湿透衣袖,还在不断往外涌。
中弹部位在左肩,骨头肯定碎了,大晚上天寒地冻,冷得他直哆嗦。
不过秘密通道已经不远了,穿过马路后面的树林子,和一片小区外围花坛,走个半里地就到。他就能逃出生天,这裏地处边境附近,警察再也拿他没办法了。
只是实在太累了,从身到心的累,腿重若千斤,每一步如同天摇地动,如何挣扎都站不起来。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他面前。
李业愣住了,因为他认识她。
四周光线昏暗,树影婆娑,他穿着深色西装,小姑娘看不到血,背着书包,抱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毛绒玩具熊。
她清脆的问:“叔叔怎么一个人在这裏,你冷吗?”
李业摇摇头。
小女孩有些不信,她的不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可是明明很冷啊……”
她皱起可爱的眉头跺了跺脚,她很冷,然后像是做出多么痛苦又艰巨的决定,把怀里抱着的毛绒小熊递给他。
“叔叔你抱着小熊吧,抱着小熊就不冷了。”
李业凄然一笑,他这一笑,肩头就钻心的疼:“你也冷啊,为什么要把小熊给叔叔。”
女孩认真的说:“因为爸爸说要关心别人,关心别人的孩子是好孩子。”
李业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这次肩膀却不疼了……
只是胸口疼得难受,闷得难受,让他喘不过气来。
“叔叔你怎么这么高兴?”小女孩不解的问,对于孩子,笑就是高兴,长大了笑就会变得复杂。
“是啊,叔叔很好,很高兴,小熊很暖和。你真是个好孩子,天下最好的好孩子,快回家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李星洲笑着说,他想给孩子披上自己的外衣,却沾满血,忍着钻心的疼努力摆出个笑脸,这一耽搁,肩膀血流如注,视线开始模糊了。
小姑娘也笑了,点点头道:“那叔叔你也早点回家。”
直到孤独的小小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李业瞬间失去所有力气。
李业当然认识她……
她父亲是个边防警察,两个月前她父亲带着她上街的时候被他埋伏枪击,血染了她半身,小小的人儿蹲坐在死去的父亲身边双眼空洞,失魂一般久久没有哭出来。
到现在他一直没忘掉那双无神无助的眼睛。
……
李业的父亲是黑社会,他一生下来就是个混混,他天赋很高,学什么都快,有脑子,而且学过心理学。
爷爷与父亲不和,苦口婆心劝李业做个好人,他却不听。
慢慢的他觉得想明白了,既然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的好一些,活得再好一些,好人坏人又有什么区别,干嘛要做好人,做好人多累。
之后他越做越大,聪明,有才,狠辣,懂人心,敢做坏人,让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扶摇直上,号令四方,到很高的位置,风光无限,野心越来越大。
人一旦不想做好人,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规模越来越大,他手上开始慢慢沾血,而且越来越多。
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是对的,既然人一生只是为活着,做好人做坏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令他很不解的是那些一直跟他作对的边境警察,既然大家来到世上只是为活着,他们为什么要搭上性命做好人呢?难道谁规定天下人都要做好人吗?冥顽不化,愚不可及!
……
一路走来他勾心斗角,战战兢兢,在生死的边界徘徊,越是见得多他就越是怀疑……自己真的是对的吗。
为什么总有人愚昧的不知道自私为何物呢?好人有什么意义……
直到今天,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还有她稚嫩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前仆后继的做傻好人。
失血过多让他身冰冷,虚弱无力,嘴唇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