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此时还未完暗下,整个坤宁殿内灯火通明,掌灯宫女用轻纱罩护住烛火,炭火被置于大殿角落,整个殿中暖烘烘的。
坤宁宫地处后|庭,乃皇帝寝宫,前堂也会被用于办公。
吴皇后年过五十,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她坐在皇帝身边,将累成一堆的折子看一遍,然后总略一些说给皇帝听。
吴皇后本名吴怀薰,乃是蜀中大族之后,年轻时跟随父亲进京述职时遇到还是太子的皇上,两人算是一见锺情,之后太子主动提出迎娶。蜀地遥远,中央不好掌控,而且蜀地本是自成一国,前朝威庆年间才投降大景,联姻既能安抚蜀地人心,又能拉拢蜀中名门望族,正是朝廷需要的。
于是吴家小姐也就成了太子妃,又成了吴皇后,入主后宫,母仪天下,而皇上和皇后的感情也一直不错,曾为皇帝诞下一子二女,长子李承社就是过世的潇王。
“这些都是税收奏报,总的来说和去年差不多,也不用多看。”吴皇后说着把一大摞折子分出来,摆放一边。然后拿起其它折子看起来。
皇帝看着足足高过案头一尺多的折子,一边看手中折子,一边摇摇头:“平日里不细看,没想到光是收成奏报就有这么多。”
皇后白了他一眼:“可不是,这还只是五日之内到京城的,现在年关将近,更多的还在路上呢。平日里都是王越看了,写个简章略奏再给陛下看自然就少了。”
“这几日辛苦你了怀薰。”皇帝伸手搂在她腰间。
皇后一边继续看折子一边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该让王越养病,有他在,到这桌案上的奏折也会精减九成。”
皇帝摇摇头:“我也不想,可现在我又不能出宫去,这时只有总理万事,才能快速熟悉国境况,以备来年,我等了那么多年,决不能有失。”
吴皇后放下手中奏折,久久不说话,她不说皇帝也不说了,坤宁殿内一片寂静,许久之后她再次拿起奏折看起来:“陛下非去不可吗,让冢道虞去不行吗?或者杨洪昭,上官哲……”
皇帝只是轻轻摇头,搂她的手又紧了一些:“杨洪昭我信不过,上官哲也不行,冢道虞是最好的,或许比朕还好,可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周折奔波。”
皇后无奈的叹口气:“冢道虞年纪大,陛下就不大吗!”
这话旁人是不敢说的,哪怕后宫诸妃也不敢,可她是吴皇后。此话一出皇帝板起了脸,表情变得阴郁起来,过了一会又缓和了,摇摇头:“朕是年纪大了所以才怕啊。”
“怀薰,也就对你朕才说说心裏话,朕若是不再动一下,不再奋力一搏,任其自然,把江山基业交给后人,你说太子能守住吗?太子虽不是你亲生,但也多听你教诲,他有多少本事你心裏应该清楚……”皇帝小声的说。
皇后不说话了。
“他若是潇王我倒放心,我就任其自然也不去折腾,安享天年,然后把江山社稷传给后人,可他不是!”皇帝忧心忡忡:“南方贼子今年四月还在作乱,北方辽人秋收之时南下屠我十二城百姓,魏朝仁一败涂地,如此内忧外患,若是交给太子,你说他有办法应付吗?”
皇后也叹口气:“家国天下,仁德大义,我说到底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刀剑无眼,兵祸无情,我的亲生儿子已经死在战场上,我不想垂垂老矣之年丈夫也死在战场上,陛下你懂吗。”
“我懂,但总有不得已要为之的时候。”皇上说着紧紧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