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草原萧条,一片血色直铺到目光尽头,被尸骸挡住的廖白溪从两侧漫出,血水浸润草原,晚风一吹,浓郁血腥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呼吸苦难。
耶律惇呆呆定在原地,身边只有一名亲兵,北方边的女真人正重新集结,整顿之后一些伤员留在北面,更多女真人已然南下向他的方向冲来。
今天我就要死在这,耶律惇心裏想着,大哭出来。
女真前锋像佛经十八层地狱里来的恶鬼,身上下都是血红,挂着血肉,他吓得控制不住自己身体。
“保护太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高喊,一回头,大队骑兵正向他赶来,腰间一紧,瞬间天地晃动,身体脱离马背,他丝毫没有挣扎。
远处山坡逐渐远去,箭如雨下,呼啸飞过他头顶,落在远处,女真人前锋被微微阻拦。
随后,山头逐渐离他远去,看着那个最后跟随他的亲兵被射落马背,女真人欢呼而来,砍下他的脑袋,挂在马背上。
随即,胸口一阵剧痛,他失去意识。
耶律惇睁开眼睛后,第一眼见到的是一张苍老的脸庞,他惊呼:“韩爷爷!”刚想起身,却身酸痛发软,动弹不得。
“别动,你连日奔波,又年纪轻轻,筋骨松散,休息几日便好。”韩德让压住他,让他躺下。
“这是哪?”耶律惇紧张的问。
韩德让脸色不好,努力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道:“太子殿下,这裏是南京。”
“南京!那中京呢?父皇呢?”他更慌了。
韩德让没说话,小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快告诉我,南京怎么样!我父皇呢,他在哪!”耶律惇大声质问。
韩德让终于开口:“中京已被女真人攻占,至于可汗,他想必此时已经逃回上京了,可汗最先离开战场,想必太子也是知道的”
耶律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难过,害怕,悲痛,五味陈杂,胸口疼得他几乎难以喘息。
不只因为大辽败了,败得如此之惨,还因为他从小最敬畏,最崇拜,最疼爱他的父皇
他看得清清楚楚,韩德让的右军已经绕到女真人背后,只要父皇不怕,不逃走,哪怕再坚持一刻,他们就赢了,可父皇害怕了,他仓皇后退,导致中军崩溃,他从小到大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这么逃了!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哔啵滚落,落在紧捏被褥的手边。
韩德让叹口气,为他擦掉眼泪:“别哭了,只是人之常情罢了,那种情况下谁能不怕呢。”
“人之常情却葬送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有中京城,中京道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耶律惇哭得更凶了。
韩德让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诧异看他一眼,厉声道:“既然你还能想到中京和百姓,哭又有何用!”
耶律惇被一吓,停住哭泣。
“好好歇息吧,不要胡思乱想,女真人无力再接续攻伐,至少今年冬天,他们无法出兵,你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想当年你奶奶是怎么做的,想想你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