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以西,沟壑纵横,举目望去都是黄土,少有植物,大风一吹,漫天沙尘,一条条小道穿梭在沟壑纵横的土丘之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好几丈甚至几十丈的深沟。
三十几匹比较大的驮马穿行其间,一行汉子大概十来个人,长布条包裹着头防沙尘,领头和末尾的马儿都挂了铃铛,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
隔着个山丘也能听清楚,这是怕走失路了,这地方除了天的蓝,地都是黄的,走到哪都是沟壑黄土,眼力劲不好的十有要走丢。
待到众人翻过一个山丘,才能看得清楚些,热浪不扭曲视线,风尘也遮不住眼,这才看得真切,那些“马”体型较大,像马,叫声却似驴,耳长,鬃毛和尾毛介于马和驴之间。
细看之下蹄小,四肢筋腱强韧,根本不是吗。
“老大,这次可发了,没想到一处小县城,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可惜没娘们。”一个大汉咧嘴大笑,拍了拍粮食袋,裏面大多都是麦子和大豆。
后面扬鞭的也道:“是啊,这次回去,都够几个村寨吃上些时候了。”这些畜生力气比马大,能吃粗食、耐劳,不容易得病,气力还能持久,适于拉车驮物,行走山路。
这每头畜生能驮着两石多,这三十几匹,足足有接近百石,都是从一个县城里抢来的,几百号弟兄只是往城外一站,大概是被吓怕了,因为上次他们屠了一个县城。
顿时城里知县带头,各地主商家纷纷带头,领着百姓纷纷凑粮食,硬是给他们凑得上百石,都没流血死人,就满载而归。
老大又让大部分弟兄断后,他们亲自押粮往回走。
一个精瘦的老头皮肤黝黑,衣裳露,一笑就漏出大黄牙,大家都因此都叫他老黄头,他一边牵着畜生,一边凑上来:“老大,为啥让那么多兄弟断后,那些人都吓成那样,连照面都不敢打就交粮,有啥好怕的。”
他这么一问,前后兄弟都看过来,因为他们也是这么以为的。
带头老大叫黑豹子,就是他纠集太行山以西一带的村寨外出“打草”的。
以前他们先辈被冢道虞打怕了,不敢翻过太行山去抢东面的官道,可地里又种不出能养活部人的粮食,只好村子寨子之间互相抢,或者再往西去太原府地界抢。
可太原府不是闹着玩的,太原府的杨将军,当初是北汉人,跟景国浴血奋战,后来北汉亡了,投了景国,又跟辽国浴血奋战,都是血水里打滚的人,他们这些山民那是对手。
去东边被冢道虞打,去西边被杨家人打,自己种地又种不出东西,商旅过客也都走官道,不来他们这,这一片人丁少了大半,走得走,死的死,少有能活到四十的,几乎到人吃人的地步
直到前几年,兴平寨出了个黑豹子,带着寨子里好汉,一把枪挑平这一带所有土霸王,带着众人时隔几十年后再次翻过太行山,去东面打劫官道,以及江州府境内的过往商旅村镇。
从此,大家才活得又像人了,这一代百姓都供他趋势,都以能为黑豹子卖命为荣。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年纪,皮肤浅黑,身体健壮,足高过普通男人一个头。
见老黄头这么问,他龇牙一笑,笑得有些忧伤,大伙不明白,明明这么高兴的事,为啥他看起来不痛快。
黑豹子用手遮住光线,看了看日头,心裏估摸了一下路程,然后才回答老黄头的问题:“你以为那些狗官还有土财主为什么这么痛苦就交粮食?他们是真怕了,那县城,墙头高过两丈,地方又挨着太原,他们要是去求救,杨家军训练有素,一两天就来了。”
众人听得有些懵:“那为啥要交粮?”
黑豹子皱眉:“因为这些粮都是百姓的粮,还不止这些,我们这些贼匪一到,狗官财主带着百姓捐粮保平安,百姓当然干,他们只想安心种地,等百姓粮食一交,他们一半给我们,一半自己留下,对上面还能说是被土匪劫了,你说他们高兴不高兴,给的当然痛快,又不是他们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