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拜见皇上,拜见田妃娘娘。”其实见到田妃时,诗语心裏就明白来人是谁了。
皇上她在芙梦楼家宴上见过一次,没有太多印象,但田妃她见过很多次,能让田妃陪着的人,除去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诗语行礼,心中有些紧张。
“起来吧。”
皇上看了她几眼。
上方的老人白发苍苍,看起来不像六十来岁的老人,因为他太过苍老,除去一双眼睛还有神光,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大抵是操劳太多吧。
诗语听着,他说话不带半点腔调,高低起伏不大,无心的人听着亲切,有心的人听着害怕,至于她
诗语觉得她算一半有心的,她对这老人别无所求,但她又害怕,害怕他不承认自己。
不过这种害怕不源于面前的九五之尊,而是那家伙。
他是皇上和皇后的亲孙子啊,而自己不过一介草民,如果身为爷爷的皇上不认可她呢?
经历那么多日月,那么多朝夕相伴,那么多信任彼此,患难与共
诗语几乎难以想象,若身边没了他,自己该怎么继续人生,以前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她本来那么独立,自强,自傲,相信自己,都怪他,给了自己依靠
“你在害怕?怕朕么。”皇上开口,“有如此手段心计的女人不该害怕啊,也许你心术不正,所以心事重重?”
周围人在吸气,她感受到担忧的目光,都不用看。
诗语心中微微一紧:“民女确实在害怕,但不是怕皇上。”
“不怕朕?那还怕什么。”皇上的话冷了三分。
“皇上,诗语还年轻,难免说错话”田妃插话,德公等人也担忧看过来,连连对她使眼色。
诗语明白他们的好意,可她就是她,就如那家伙在夜里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的私语:“我喜欢的就是你,独一无二,不论对错,不谈是非,美艳不可方物,心烈如带刺玫瑰,王权之下,霸者之前,依然能把持自我”
诗语深吸口气,心中不断回响那些,字正腔圆的抬头说:“民女是王府的人,怕的自然是王爷,怕对不起他的信任。”
“你怕他,为何在朕面前形容胆怯?”
“皇上是王爷的亲爷爷,血浓于水。”诗语镇定道。
皇上听了这话,没再接着质问,脸色也缓和过来,“不错,既贞洁奉主,侍无二心,又知书达理,识得大体,只有一点不对。”
听到这,诗语心裏一紧张,低头不说话。
“不对在于你既是王府的人,以后就不能自称民女,虽能不能入皇家祖祠还要看你造化,朕也不能说你如今是皇家之人,但入了天家之门,终究与庶民不同,要明白自己身份,知道吗。”
话音落下,诗语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还不快谢陛下。”田妃提醒她。
诗语连忙跪下谢恩。
皇上脸色严肃下来,郑重对她道:“但你也要记住,朕相信的不是你,而是星洲,既然他敢将府中大权交由你一届女流之辈,朕便相信他的眼光。可女人多智少有好事,朕会慢慢看。”
后堂说完后,德公和王府众人陪同之下,皇上看了后山的大片王府新区,兴致勃勃的看了水力作坊,还有石墨炉,他甚至亲自去摸了摸那些高大的水轮,又好奇的问诗语这些大轮子是如何搬运,又有什么用处。
诗语时不时为皇上解答,看得出来他很高兴,虽年纪大了,但兴致一直很高,几乎把整个后山逛了一遍。
只有王府最重要的炼钢厂没有去,因为那里烟火冲天,灰尘弥漫,大冬天的依旧散发刺鼻的气味。
那家伙再三嘱咐,让她少去那些地方。
因为石墨坩埚口的高温气体有慢性毒,已经有干苦力的工人开始出现咳嗽不断的症状,王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年末补偿他们每人十贯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事其实王爷早就知道,也知道害人,可炼钢不能停下
他说几年后如果没有足够的钢,就会生灵涂炭。
因为要应对金国还有蒙古国的威胁,金国她知道,此时金国尚且与辽国对峙,胜负未彻底分出,也不知道为何他就认定要对付的是金国。
至于什么蒙古国,她根本都没听过过,刻意打听后从北归的商人口中她倒是听到一些消息,有一些遊牧民的部落散落在辽国西北,在辽国治下,那些人被称为蒙古人,但根本一盘散沙,不足成国。
王爷是觉得他们会趁乱建立一个王国,然后南下吗?
总之她不明白,却也不能停下,她也知道是害人,但说不定是为了救人呢,她相信他,不需要任何理由。
下午,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皇上在众人陪同下回到王府,厨房里的严炊已经带人忙碌一天,他可从未接待过皇上,所有看家的手艺都拿出来,一下午准备各种菜肴六十六道,也算难为他了。
因为严炊本来是伙头军出身,军队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可宫里的御厨,动不动就能整出上百道菜来,他是做不到。
好在皇上和田妃也不在意,陪同他们吃饭的有德公,鼻子比狗还灵的汤舟为,季春生,还有就是她,因为她是如今王府主管。
即便这样,外人与天子不得同桌,在德公提醒,她安排下,家丁从正堂搬来另外小桌,给随行几个大臣落座,而皇上和田妃单独坐大桌,最后在皇上旨意下两桌凑一桌,但终究中间是隔开一条缝的,不算违背祖制。
不过饭桌上,皇上说起一件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事,那就是他要北上!
“皇上,寒冬腊月,对龙体不好啊。”德公反应过来,放下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