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阿娇慢慢念道,语气抑扬顿挫,眼里放着光,将词文抱在胸前,一副陶醉模样。
“诗语姐,没想到王爷原来还写过这样的词。”阿娇一脸崇拜的说,诗语正用小炉炖着牛肉,裏面加各府送来的珍贵药材,月儿在帮忙扇火。
诗语哼了一声:“不过是骄狂之言,不足为道,你也别整天拿出来显摆,要是让他知道,尾巴都翘上天了。”
“哪有,这可是经世之作,若不是前几天田妃请我们去做客,我还不知道王爷原来写过这么好的词。飒然脱俗,卓尔不群,潇洒不羁”小姑娘越说眼里越是放光。
“他是因为这词得罪皇上,比起这个,词再好算不了什么。”诗语反驳,田妃请她们做客,其实主要是教她一些富贵人家的规矩和礼仪,她心中感动,也没多说,田妃性情真挚,不喜欢那些,大概就是这样皇上才会宠爱她。
阿娇一笑,拉着她的手道:“诗语姐,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可好诗好词能千古传颂呢。
说不定以后我们都不在人世,众多后人读世子诗词,还会说起我们呢,被万千后人纪念,想想便觉得意趣深长,又浪漫迷人”
诗语愣了一下,笑起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摇头:“那样的福分我可享受不来,经营好今生就心力交瘁了,谁还管身后事,再说小丫头你才十五六呢,就想身后事。”她说着替阿娇捋顺额角碎发。
“我只要这辈子能服侍王爷就好了,其它的也不管。”月儿插嘴道。
几个姑娘相视,咯咯笑起来,屋外积雪还未消融,雪白妆容遍布大地。
最近随着事情落下帷幕,诗语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忙碌了,消瘦许多的人整个放松下来。
而在那场震动国政坛的大风波之后,流传下来的不只有平南王的铁面无私,为民除害,更多还是关于他背后女人的运筹帷幄,绝妙算计。
众多朝堂大佬,上至副相,齐刷刷落马,哪个不是大人物。
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己真正的对手根本不是被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盯得死死的平南王,而是他背后的女人,一个出声贫贱的青楼大家,没想到王府真是一个庶民之女当家的。
这种故事可比什么南方平乱,旷世大战,更为书生士子,小姐佳人们喜欢。毕竟男女之情,自古都是最为吸引人的话题。
堂堂平南王,新军指挥使,京北转运使,鸿胪寺卿,苏泸大捷等等光环加身,本就耀眼无比,可他却将身家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一个出身卑微的青楼女子,是何等感天动地,浪漫迷人。
加之此前上元诗会,平南王还专门为其作旷世之词《青玉案元夕》,更具传奇色彩,这样的故事没人传扬都难。
到处有人传扬,诗语也时不时会偷偷跑去听,听完偷偷傻笑,不让阿娇她们看见,怕她们取笑自己。
之后每天来王府拜访之人几乎挤破门楣,大多都被拒,经此一事,很多人都必须重新站队了。
另外,诗语也让人安排了孙半掌包工,毕竟他虽名声不怎么样,但却帮王府做了很多事,而孙文砚也开始不断讨好王府,诗语最后命令由严孤专门负责和孙文砚,孙半掌这些人接头。
王府要明面上的力量,朝廷影响力,一万五新军,也需要暗面的力量。
昨天赵四从亲戚家弄来牛肉,又送了一些到王府,牛肉这东西在景国难得,厨房自然会问诗语这总管。
诗语要一些过来,其它的留给府中其他人。
阿娇小心翼翼收起纸张,咯咯笑道:“诗语姐总是这样,嘴上挑着王爷的刺,夜里说梦话都盼着王爷快回来呢。”
“瞎说,我哪有。”诗语连忙狡辩。
“我昨晚上才听见的。”阿娇道,这几天天冷,她们想了想凑到一起睡暖和,还能说说故事,故事就是王爷说那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听了,就月儿和阿娇听得最多,诗语和秋儿听得少。
晚上的时候就是怕得钻进被窝里不敢出来,也要捂着被子听。
“不许胡说”诗语脸红了,“我我说他那是因为我欠他的。”
阿娇咯咯咯的笑,月儿也插嘴:“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都快过年了。”
“不知道,哼,都是他自作主张,说要进山剿匪,不然早回来了。”诗语不满,宁江知府王通给府中来信说明了情况。
“不会有危险吧?”月儿担心的问。
“不会,几个土匪而已。”诗语道,他对那家伙有莫名的自信,心底尚有担忧,对于月儿,她还是这么说,“等他回来,就该筹备婚礼了,这几天相府那边可来了好几次了。”
这么一说,阿娇一下红了脸,本来按照事先说好的,王爷从江州会来,就是他们的婚礼,德公高兴得连日子都选好了,没想他又剿匪去了。
“害羞什么,迟早都要嫁人的。”诗语逗她。
阿娇羞极了,红着脸反击道:“诗语姐别之说我,你和王爷不早就是夫妻了吗。”
诗语脸也红了,她知道阿娇说的是什么,伸手去挠她痒痒:“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
“咯咯咯,明明是诗语姐带头的我们都不知道呢。”阿娇扳回一城,得意笑着躲开她。
月儿看着她们两,也笑起来,两人都让月儿帮忙挠对方,月儿左右为难,干脆两人都挠了,几人闹成一团
闹得差不多,三个小姑娘瘫在地上,气喘吁吁,诗语怕她们着凉,上楼把被子和毯子拿下来,让她们垫着。
“诗语姐,听说金人打下了上京城。”阿娇有气无力的问。
“嗯。”诗语点点头,用钳子给小炉加炭,“昨天季叔才跟我说的,现在满朝震动,很多大臣都六神无主,之前那些不重视金国使者的,现在天天喊着主张和金人和谈,这几天驿馆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
“怪不来爷爷都没时间来王府了。”阿娇叹气。
诗语说着打开砂锅盖子,看了看牛肉有没有熟,然后接着说:“现在外面很乱,你们没事少出去,朝堂上下,到街头巷尾,都有些端倪,人心惶惶。
毕竟想想也觉得心慌,完颜乌骨乃从起兵到现在还不到一年,这一年之内,他已经连破东京、中京、上京,还有周围众多城池,越想越觉得可怕。”
诗语说着盖上盖子:“再者,据说那完颜乌骨乃起兵时手中不过几千勇士,待到克辽上京,也只有四五万人马,可就是这么多人,接连击败辽军,加起来数以十万计。
现在外面都在传辽国那边传过来的口头禅‘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说到这,诗语声音低下来,两个小姑娘也没了笑容,看不见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