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种种,蒲察翼长叹口气,这次他又要被百姓们骂惨了。
好在并非全是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皇上终于肯请辽王完颜宗弼出山,接替乌林晃,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金国除禁衞军外所有兵马。
辽王离京当天,皇上带百官送行,蒲察翼在人群中发现辽王清瘦了很多,如今壮得如熊虎的猛汉,大军阵前杀得有来有回的凶神,如今眼窝深陷,面部清瘦,全身能看出他壮实的只有一副宽阔骨架。
皇上敬酒辽王也一言不发,单手端起一饮而尽,没有礼节,没有下跪,没说任何谢恩的话,甚至客气话都没一句。
是个人都察觉出了气氛的微妙。
蒲察翼许久不见辽王,也不知他被皇上囚禁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但两人是老战友,便激动上前一步。
辽王也察觉了他,不过只是点点头,随即上马离去,身边只带了六个亲兵南下。
……
蒲察翼回神,他之所以背着民间的骂名也要征丁是遵从皇上的命令,但遵从命令也完全可以阳奉阴违,毕竟年岁这东西谁说得清。
重要的是,他相信辽王,如果辽王为主帅,那么战局说不定有转机,所以他必须为辽王征发足够的兵员。
想到这蒲察抬头,天边刚刚下过一场雨,漆黑的云层还在远方天空堆叠,遮住阳光,更遥远的天边,山峦起伏不定,巍峨蔓延向南边。
大江的江山壮丽多彩,辽阔无垠,令他痴迷,不过稍一抬头,就看见了天空散不开的阴云。
政治上很敏感,有丰富基层治理经验的的蒲察翼有一种直觉,这场仗再这样败下去,都不用李星洲动手,大金内部就要出大问题。
蒲察翼也不是没有私心,可他蒲察家女儿是皇后!
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他必须为金国死战到底,没有后路……
这一仗必须尽力,即便不赢也要和李星洲那个怪物打个平手。
想到这他又叹口气,早知道当初或许不该让女儿嫁给完颜家,即便他没有如今的地位,也有斡旋余地,不像如今一样陷入死局。
蒲察家从汉朝辅佐辽东汉官开始立足,到如今已延续数百年,改朝换代不断,大小势力更迭,他们却总能稳稳立足辽东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的总是能看得更高一些,更长远一些。
“好在辽东总是安全的……”蒲察翼自言自语,算是自我安慰了。
……
锦州,辽西最重要的重镇要地,四通八达,扼守咽喉,此地也山海关和宁远不同。
山海关和宁远可以称为防御重镇,而锦州则是交通重镇,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锦州是战略要地,丢了山海关,丢了宁远还可以防守。
锦州要是没了,金军连要守哪里都成大问题,因为进攻路线一下子变得奇多无比。
所以战略层面上,锦州的位置最为重要。
这裏兵荒马乱,尘土漫天,喊杀声阵阵,到处都是大营,金国从辽东,上京方向抽调的兵力在这集结,各地征发的壮丁在这紧急训练,方圆百里之内都是一副热火朝天景象。
今天却格外不同,所有锦州大小武将官吏,纷纷出城五十里,盯着大太阳似乎在期盼什么。
等候一个多时辰,众人热得躲到路边树下休息,终于,远处大道尽头,蒸腾扭曲的空气中出现了几个稀疏人影。
一共七匹马,七个人,缓缓向这边走来。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喊到。
路边武将官吏纷纷起声拍打屁股上的灰尘,然后整齐站好,等待大道那头的人靠近。
……
“属下等在此恭迎大帅!”
数百人齐刷刷跪在大道中的黄土上。
来人翻身下马,正是清瘦的完颜宗弼,这裏许多人都是完颜宗弼旧将部下,见他半年多不见成了这样,忍不住落泪。
完颜宗弼点点头,“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有人再忍不住诉苦,“大帅,你终于来了,再不来那李星洲都要杀到锦州城下了!”
完颜宗弼继续往前走,有人牵过他的马,众人让开道,团团将他围在中心。
“有老夫在,你们放心。”他开口,语调平静,声音也不高,却让众人安心下来。
“乌林晃呢?”他边走边问。
“那小子被景军围困在宁远城了,现在宁远就是座孤城。”有人轻蔑的说,他们这些人都不太看得起乌林晃。
完颜宗弼没再多问了,乌林晃的死活他并不关心,“耶律脱乎呢,有他的确切消息吗?”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有人小声道:“死了,死在山海关,他让大部往北逃,又带少数人跟景国人拼命……”
“朝廷还说是他丢了山海关,说他不听帅令,刚愎自用……”
声音越来越低,完颜宗弼深吸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经历半年的软禁,他明白的东西更多了,不是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将领。
耶律脱乎,他曾经视为兄弟,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如今落得样的下场,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的心早就寒透了,在他被骗交出军权,然后被自己的亲侄儿,当今皇上囚禁之后。
如果不是这次景国人打过来,他只怕一辈出不来了,还真是讽刺。
不过……“既然景国人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安然无恙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