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算不上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顶多是个小户千金的排场。她从未参与过大场面的宴会,最大的便是白渊乔迁之喜的宴会,请街坊来吃个饭,算是了事。
而今晚的夜宴,似乎排场极大,据裴九说,大至有他父亲裴大将军,小至也有少将。皆是此次征战的军官。
“不对啊,还有两位混吃混喝的不速之客呢。”白芷指着自己又指着裴九。
裴九不服气,“我是最大的那位之子,怎是混吃混喝的不速之客?倒是你……”裴九斜睨她两眼,满脸的鄙夷。白芷不气,反而笑弯了眉眼,“照你这么算,我是最大的那位之儿媳,也不算混吃混喝了。”
“你……”裴九吃瘪,没见过这么“理所应当”的女人,可又不好反驳她这句话。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吗?”白芷看着裴九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大红脸,愈加得意起来。
裴九不语,招人来,把白芷拖走了……
白芷被几个小兵带到一营帐内,裏面有早晨小胡子带走的三个军妓。鸀衫女子正不甚情愿地被小胡子摆弄着装束,还有一位黄衫女子正在一边反抗一边被小胡子的手下按着强制化妆。唯有桃花自个“丰衣足食”不亦乐乎地执着铜镜,左照照,右看看,生怕自己哪里不好看。
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带白芷来的一小兵对小胡子道:“老虎,为白小姐梳妆打扮得漂亮点。”
老虎?白芷一阵错愕,眼前手持胭脂,翘着兰花指,蓄着极有特色的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名唤老虎?名不副实啊!
老虎瞧了一眼白芷,比白芷更为错愕,忙放下手中的胭脂,走到白芷面前,嬉皮笑脸,“白小姐,来,来,到这裏坐。”他在一舒适的椅子旁站定,椅子的另一侧还有炭火。想来是把自个位置让给她了。老虎的这种反应,其他三位“同为军妓”的美女皆吃惊地瞪大眼张着嘴。白芷自是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早上的事她们不在场。老虎之所以这般殷勤,该是他手下告知的。
白芷在她们的注视下坐好,老虎的手下舀来一块湿巾递给老虎,老虎又递给白芷,“白小姐,擦擦脸。”
白芷点头,用湿巾往脸上抹了抹。她有骨瓷般剔透白皙的肌肤,精致到极限的容貌,恢复到常态之时,她又是一张祸国殃民的倾城色。老虎见白芷的真面貌,眼眸儿都直了。这个货色,值!
老虎准备给白芷抹胭脂水粉,被白芷及时制止,“你帮她们吧,这些我自己来。”
老虎一脸惋惜地点头,又回到鸀衫女子那儿,为她梳妆打扮了。鸀衫女子欲言又止地看着白芷,白芷自是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为何在这裏?又为何受到尊重?
可她们之间,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她们先于白芷化完妆,便去屏障那儿换衣裳。她们从屏障内出来,穿的都是袒胸露乳的艳丽类似舞裙。然后二话不说被老虎强制拉走。白芷实则想“狐假虎威”,让老虎别这么对她们。
但临走之前,裴九告诉过她,莫要干涉军妓这事。私自购买军妓本是踩纪之事,可战事拉锯时间太长,血气方刚的男人们难免受不了,伤身是小,干出些意想不到的事儿就闹大了。军妓这活儿正常姑娘不可能干,便是青楼女子也不愿意。无货源,只得向人贩子买,至于这些“军妓”的来源,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睁眼瞎。
上头已默认了这种行为,白芷若要管了,会惹一身腥。白芷只得同他们一样,做个睁眼瞎。
自个化妆好,白芷预起身离开,被小兵拦住,“白小姐,衣服还未换呢。”白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原本穿的是一件白衣,眼前的是灰衣了。她略显抱歉地朝小兵点头,回身返回营帐内,找件衣裳换上。
可当她看见箱子里的衣裳,不禁抹了一把冷汗。全是她们穿的那种极为暴露的衣裳裙子。白芷又折回去,小兵见白芷依旧穿着她的脏衣服,“白小姐,怎么还未换好?”
“那些衣服……不适合我。”
小兵走进裏面,翻了一下箱子里的衣服,自己也觉得不妥,眼眸瞄了一眼刚才她们换下的衣裳,虽也有些脏,但比白芷身上穿的要好些。小兵道:“要不您讲究穿一下她们的?您这样,稍显失礼。”
白芷也自知如此,点了点头。
小兵便把她们三人脱下的衣服递给她,朝她点头,自觉离开。
白芷看着三人衣服,掸开挨个选,瞧瞧哪个干净。谁曾想,她掸开黄衫的衣衫时,有个东西掉了下来。白芷捡起来瞧了瞧。眼眸倏然瞪大。不过是一片银质打造的小叶子腰配,放在光辉王朝人眼里,再普通不过。可要是放在南诏,这是吉祥保平安之用。前世,慕屠苏每次征战,南诏公主总会送他一片让他戴在身上防身。
那黄衫女子是南诏人?她是无意进来的良民还是别有用心的细作?
白芷脑海忽然想到戏子里那些常演的情景,美人计、夜刺。如此这般想了想,白芷自个先打了寒颤。这事,她要不要说?如若是自己想多了,妄自害了一条无辜性命就不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件黄衫。唯有以自己为诱饵,来揭露真相。若她看见白芷穿着她的衣衫,细作不会轻举妄动,以免不打自招。她定会伺机先杀人灭口。
她这点三脚猫功夫肯定不能自保,这事她要告诉裴九。
穿好衣衫,他直奔裴九的营帐。只是,白芷并未在营帐内瞧见裴九。白芷问外面的小兵,小兵告知白芷,裴九端着棋盘找慕将军下棋去了。
果然是“好”棋友啊!
此时紧急,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裴九了。
她随小兵来到慕屠苏的营帐,小兵先进去禀报,少顷,小兵折回,对白芷拱手,“白小姐可以进去了。”
白芷点头,掀开帘子,一股暖意直灌全身,整个房间弥漫她永远忘不了的熟悉兰芝香。这是他最爱的香,曾几何时,为了讨好他,她特意种了满园的兰芝,一棵棵,她亲手埋土栽种。她不辞辛苦,只愿博君一笑。
“芷……儿,找我有何事?”想来裴九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当“淫|妇”的叫她,可又未曾“芷儿”叫过,第一次叫,显得局促又别扭。因这声别扭的唤她,裴九略有不好意思的扭头,未料,头正好转向慕屠苏那儿,偏巧让慕屠苏瞧见了他的窘态。他不甚好意思的朝慕屠苏笑了笑。
“阿九,我有事与你说。”白芷开门见山。
“何事?这般着急?待我和苏苏下完这盘棋,不可吗?”裴九一怔。
“嗯。”白芷严肃地点头。
裴九第一次见白芷这般严肃,放下手中的棋子,对慕屠苏道:“苏苏,稍等。”
“好。”慕屠苏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的。
白芷看了她一眼,脸上淡淡的,已无当时过分的情绪。目光下移,他的手上的商已处理,绑着纱布,纱布上还掺着血渍。白芷侧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帐内,只剩下慕屠苏一人。他低垂眼帘,浓密的睫羽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出情绪。唯有满脸的疲惫布满着。
白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裴九说了一遍。裴九低头沉思,“你说的有道理,目前只能看出她是南诏人,是良是莠,有待商榷。只是你这样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