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滑铲啊——”“绕后饶后——”状元街上人声嘈杂,一帮子百姓面红耳赤吆喝,指挥两个汉子过招。而在场中单挑的两人,一个是虎台街武馆的师傅,一个则是刚刚入京不久的‘番邦使节’。大玥百姓向来傲气好武,在酒楼中吃饭的时候,武馆师傅多看了几眼,不曾想那外邦人不夹着尾巴做人,还问了句“你瞅啥?”,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不过让周边百姓意外的是,这蛮夷身手着实不错,把武馆师傅打的是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央央长安的武夫,被一个蛮夷打趴下那丢的可不是一个人的脸,围观百姓自然就着急上火了,有点功夫的都恨不得自己上去。而街边的酒楼二层,临街的雅间之内。‘白沙国使臣’呼延杰,大马金刀坐在窗口的凳子上,打量着下方的战况。雅间内坐着四人,碧眼红衣的女子眼神平淡,对外面的场景视而不见。旁边两个苗装汉子,倒是笑容玩味:“长安号称武夫百万,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我百越武林随便出来几个,便能把这里的人按着打,也不知朝廷当年怎么输给许烈的。”‘南越’是大玥这边的称呼,被打成丧家之犬的百越自然不可能改国号,便如同北齐现在还自称大齐一样。呼延杰嗤笑了两声,见胜负差不多见分晓,便也没了再看的意思,坐回桌前开口道:“大玥武人向来目高于顶,以为我百越江湖全是藏在山沟沟里劫道的宵小,连大玥朝廷也把我百越视为弹丸小国,这就是安稳久了没吃过亏。”旁边的汉子哈哈笑了两声:“若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我们哪儿来的机会过来骗那赏赐。随便弄几件狐狸皮山参,换来的可是真金白银……”呼延杰抬起手,制止了汉子的话语:“年关后才能离开长安,银子没到手别这么张扬。”说着看向对面的碧眼女子:“钟离楚楚,你这主意当真妙哉,我呼延杰走南闯北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知晓能这么挣银子。”面蒙红纱的钟离楚楚,眼中含着几分讥讽:“大玥向来如此,官吏安逸习惯了,叫声‘天国、上官’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珠崖岛相距万里,他们没心思去查证,反正皇帝掏银子。”呼延杰嘿嘿一笑:“咱们这要是每年来一次,还走什么江湖,好吃好喝供着,临走把金银装好放车上,还派人送出边关,感觉就和真当了官似的。”“当官的皆是鱼肉百姓的饿鬼,有什么稀罕的。”“那倒也是。”呼延杰琢磨了下,看向繁华远胜南越都城百倍的长安城池:“银子虽然骗到了,不过咱们三十来号人,一分下来也没多少,要不在长安接个活儿捞一笔再走?”钟离楚楚哼了一声:“我的那份儿一文不能少,其他随你们……”正说话之间,一辆奢华马车在酒楼外停下,上面的车夫抬手驱赶着挡路的百姓。呼延杰起身站在了窗口,抬眼打量,却见马车上走出来宫白衣公子,桃花眼、棱角眉,举止间贵气自显却不失儒雅,腰间一个朱红酒葫芦又添了几分浪荡之意。“呵—这男人长的和娘们似的,比楚楚姑娘还好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钟离楚楚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扫了一眼,便冷笑道:“大玥的书生都这样,娘里娘气,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哗——”钟离楚楚话没说完,就见那‘弱不禁风’的白衣公子,双膝微曲猛踏车沿,拉车的四匹大马同时长嘶,车厢肉眼可见的晃动了下。继而白衣公子冲天而起,硬生生越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砸在了酒楼外的空地上,暴力至极却又行云流水,连丝毫卸力的动作都没有。钟离楚楚话语戛然而止,微微偏头,碧绿双眸满是错愕。街面之上也响起无数声惊呼。私斗的两人都打出了火气,见有人搅局,不由分说便拳脚相向。只可惜两人还没抬手,就被那白衣公子一手一个捏住后衣领,双手合拢碰了下,脑袋磕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刹那间四肢瘫软晕厥过去。白衣公子抬手直接将两人丢进了酒楼,转身便走。围观百姓惊为天人,哪里敢当道,连忙就给让开了道路。“这厮好生嚣张,打了我们的人说走就走!”雅间中的两个汉子勃然大怒,看向了为首的呼延杰。他们一行三十余人虽然大半是拉来滥竽充数的江湖杂鱼,但在坐的四个却是南越江湖有些名气的高手,特别是‘碧眼蝎子钟离楚楚’,在南越年轻一辈里面声望很高,呼延杰能与其结伴而行自然也不差。呼延杰见手下兄弟被打了,无论是江湖规矩还是‘使臣颜面’,都不可能不吱声,当下一拍酒楼窗沿:“小子,你……”话没说完。街面上的白衣公子头也没回,便随手一抛。飒——破风声急响。一锭银子带着骇人威势划破长空,直接砸向了呼延杰面门。呼延杰瞳孔微缩脸色大变,腰后弯刀‘呛啷’出鞘挡在面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弯刀被砸的蹦出一个圆弧。呼延杰满眼惊骇,整个人被力道震的连退三步才稳住,撞歪了后方的桌子。“嘶——”雅间里传出三道抽凉气的声音。几人转头看去,那白衣公子解下腰间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闲庭信步间跃上马车,消失在车厢之中,自始至终连头都懒得回。“……”“这谁家的公子?”“好俊的功夫……”“真他娘潇洒……”街面上窃窃私语,目送这辆非富即贵的马车远去。雅间之中,呼延杰拿着已经砸变形的银锭,额头冷汗滑下,等马车消失在视野,才松了口气:“这斯谁啊?好生不讲道理,我可是番邦使臣……”钟离楚楚站起身来,从窗口探出头望了几眼,才淡淡哼了一声:“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