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深秋,天气明显冷了起来。雨水充盈的太极湖上,船灯渔火星星点点,灯火通明的楼船停靠在湖畔的建筑群外,手持兵刃的护卫在廊道中来回走动,夜晚冷飕飕的风儿已经有了寒意,丫鬟护卫都加了件衣裳。楼船二层的露台上,陆夫人身上披着披肩,举目眺望远处的武当群山,偶尔有风吹起耳边的发丝,便会缩缩脖子,手捧在唇边哈口气。“红鸾,天气这么冷,你站这里当望夫石不成?”萧湘儿走出船舱,屋里比较暖和的缘故,只是穿着红色单裙,刚刚梳洗过,乌黑长发还是湿漉漉的,冷风一吹便微微蹙起了淡扫娥眉,把领子拉紧了一些。陆夫人目光依旧放在岸边,柔声道:“下午护卫说令儿去武当山逛逛,晚上就回来了,我在这里等等。”其实加起来也才分开四五天,萧湘儿都没什么感觉,走到近前瞧见陆夫人心绪不宁,抱着胳膊靠在了围栏上:“怎么?听说许不令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心烦意乱坐不住?”语气明显带着陶侃。萧湘儿和许不令都算老夫老妻了,上次在花海把许不令的话套出来后,便没有再把陆夫人当许不令长辈看,就是个想要不敢要的委屈小媳妇。萧湘儿明里暗里暗示好多次,其实也在牵线搭桥,一来不想自己这闺蜜继续守活寡,二来是要尴尬一起尴尬,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扛着。可陆夫人不开窍,就硬装。便如同现在,陆夫人听见萧湘儿的话,脸色便沉了几分:“瞎说什么?令儿位高权重,带回来几个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怎么会为此心烦意乱。”萧湘儿点了点头,便也不搭理了,反正急的又不是她。冷风吹着裙摆轻轻飘动,露台上安静了片刻。陆夫人嘴上说不在意,心里面岂能真的不在意,望了片刻不见许不令回来,身旁的萧湘儿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面不禁恼火起来,看向萧湘儿:“湘儿,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我是他姨,自然不着急,可你都和令儿睡一个被窝了……”??萧湘儿脸色顿时绯红,慵懒的模样也保持不住了,站直身体瞪了陆夫人一眼:“你说话怎么无遮无拦的?”陆夫人双手叠在腰间,一副长辈看着晚辈的姿态,语重心长:“我说的是实话,你都和令儿有了夫妻之实,说是解毒,可事实便是如此。等到了江南把事儿说清楚了,你就得改口叫令儿相公……”“要是没讲清楚怎么办?”“没讲清楚令儿也是你男人,你还能不承认?”“……”萧湘儿轻哼了一声,目光望向了别处。陆夫人走到跟前,抬手挽住萧湘儿的胳膊,柔声道:“湘儿,有些事情,我当长辈的不好管着令儿,可你这当夫人的怎么也不放在心上……”萧湘儿有些懊恼,扭了扭胳膊:“什么夫人,你今天吃错药了?”陆夫人挽住萧湘儿的胳膊不松手,认真训小媳妇:“为妇者,相夫教子是首要大事。‘相夫’意在辅佐丈夫,有督促纠正之责,你光想着被令儿宠不管事儿,岂不是成了褒姒、妲己之类的祸水……”“你—”萧湘儿气的不轻,抬手就在陆夫人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什么了你?我怎么就没管他了?从见到他开始,我就督促他要心怀天下莫要枉起兵祸……”“那是大义。”被打了下的陆夫人也不介意,继续抱着萧湘儿教导:“我说的修身齐家,这些东西你也要注意的。就比如说现在,令儿出去了五天,路上就拐了个姑娘回来,我没说带姑娘回来不对,但令儿的身份、相貌摆在那里,必然有好多心术不正的女子不安好心打他的主意。你听到消息一点都不担心,本就不对,难道你就不怕夫君被心术不正的人带歪了?”“……”萧湘儿从来都是抱着‘解毒’的念头,没把自己往妻子的身份上套。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陆夫人这么一说,心里还真生起了几分醋味。她看了看把她当枪使的陆夫人:“你去说教不是一样的?干嘛推着我去,我是给他解毒……还没夫妻的名分。”陆夫人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还是摇头:“我以前管的够多了,令儿已经成年,都能睡你了……”“啐—”萧湘儿差的被这句话噎死,抬手在陆夫人腰上掐了下,瞪着一双杏眸:“你有完没完?信不信我从船上跳下去?”陆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咱们情同姐妹,和你说说心里话罢了,你还放不开,都明摆着的事情,我又没说你什么……唉,我说是令儿的姨,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已经回肃州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管他,不然时间一长,他就烦我了……反正有些话你得说说……”萧湘儿抱着胳膊,被磨的有些没办法:“你怕他烦你,就不怕他烦我?”陆夫人一副‘你傻呀?’的表情,认真道:“你不会吹枕头风?好歹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长这么漂亮个脸蛋用来涂胭脂的?魁寿街那些夫人怎么管相公,你没见过总听过吧?晚上被子一盖,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被子一盖,还有我说话的份儿?萧湘儿又好气又好笑,哪次不是许不令一扑上来,她就言听计从连还嘴的资格都没有了?“你一个雏儿懂什么?要不你去试试?真以为到了睡觉的时候,男人还有心思听你说话?”陆夫人回想了下:“我听那些个夫人拉家常,都是这么说的……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办法呀,总不能让我教你……”萧湘儿偏过头:“我想不出来。”陆夫人左右看了几眼,四下无人,便凑近了几分;“我和令儿住的久,对他挺了解。令儿性子好,很心疼人,你们独处的时候,你委屈一下,别真生气,就是那种……那种委屈又不好说的模样,他就会来哄你了,说什么都听……”萧湘儿站直了几分,摆出太后架子:“我萧湘儿会和他叫委屈?你以为我是你?啥都不会就会酸,和深闺怨妇似得……”“你—”陆夫人瞪着眸子,想了想,有些气不过,就在榆木疙瘩的闺蜜肩膀上拍了下。萧湘儿都不带搭理的,反正就是不帮忙,谁吃醋谁自己去说。闲谈之间,岸边上终于传来了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