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连夜的小雪给山野点缀了一层银装。村口的小道上,松玉芙肩上挂着小包裹,眼圈发红,和丫鬟豆豆站在一起,向站在大槐树下的老夫子告别。没了外孙女代课,老夫子换上了一身儒衫,手中拿着戒尺,表情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外公,我走了哈……去江南逛逛,等世子回肃州的时候再回来。”“你怕是回不来,女大不中留,走吧。”“怎么会呢……”松玉芙紧了紧身上的火红披风,表情有些拘谨,欠身福了一礼。阿黄蹲在老夫子旁边,摇着尾巴眼神低落,显然舍不得护了它半年的主子;大白鹅则是趾高气昂,嘎嘎的叫了两声,虽然听不懂,但意思倒是明白——这俩祸害终于不来打扰小爷清修了。许不令抬手行了一礼告别后,转身带着两个小姑娘离开,行出不远,老夫子开口说了一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你好自为之。”许不令停下步伐,思索了下,轻笑道:“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我心中自有分寸。”老夫子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片刻后,三人来到了山外的小道上,牛车停在路口。松玉芙在这里待了半年,明显有些不舍,在牛车上坐下,抱着膝盖眺望已经瞧不见的深山村落,久久无言。丫鬟豆豆倒是很开心,自幼在长安城长大,父母也是在富人家府上当仆役,寄人篱下好歹吃喝不愁,还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而且现在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旁边这个俊的不像话的公子明显是小姐的情郎,那她以后也要陪嫁过去。想到这里豆豆还偶尔脸红一下。三个人就这样坐着牛车,如同进城务工的小夫妻,缓缓驶向了十余里外的潭州城……-------江风簌簌,寒冷天气让楼船上的丫鬟都不想出门,缩在房间里等着船只再次起航。临岸的甲板上,身着白裙的宁玉合持剑而立,目光放在来往的人群中,搜寻着某个害人精的踪影。如今依旧是道士,不过宁玉合怕亵渎了那身衣裳,已经没有再穿道袍了。自幼习武不怎么怕冷,穿着较为轻薄的秋裙,胸脯鼓囊囊的臀儿张力十足,近乎无暇的洁白容颜,似乎与风雪融为一体,比满山的雪景还要动人。可能自己没有察觉到,但宁玉合确实比前些日子更好看了些,如同久旱的花朵得到了甘霖的滋润,从骨子里多了几分女人味,内里那拒人千里的出尘气质也慢慢消融。岸边人来人往,那个害人精好像真走了。宁玉合有些出神,想把失身的责任全推在钟离玖玖的头上,可冷静下来后,又是那么的没底气。那天晚上说的话、做的事,可能冲动了些,但确实是她自愿的,记得清清楚楚,到现在也只是觉得窘迫和无地自容,完全没有懊悔过。可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宁玉合思前想后,内心正在挣扎之际,甲板后方响起了轻微脚步声。宁清夜缓步走到了宁玉合身边,疑惑打量几眼;“师父?”“呀—哦……”宁玉合吓得一抖,回过神来,连忙收起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带着微笑转过身来:“清夜,怎么了?”宁清夜察觉到了师父这几天有些心绪不宁,站在跟前询问道:“师父这几天心情不好,昨天还把夜九娘撵下了船,是不是那个疯女人又惹你了?”宁玉合根本就不敢正眼看自己徒弟,努力做出平静神色,温婉一笑:“没什么……就是想把她撵走……”宁清夜微微偏头,仔细琢磨这句话,倒也没什么问题。本来就想把那疯女人撵走,迟早的事情罢了。不过在宁清夜心中,师父性子一直很温婉,出家人也不会动气,忽然发火提剑撵人有点突兀,想了想走近了些,小声询问:“师父,你是不是来月事了?”?宁玉合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挺想自己来月事,那样就不会和许不令乱来了。“没有……只是不喜欢钟离玖玖,你问这个作甚?”宁清夜轻笑了下,姣美面容显出了几分古怪,低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情……在长安的时候,我有次来月事了,又受了伤。许不令那厮跑过来,直接问也罢,还让我多喝热水……我还以为是什么偏方,喝了好多,结果什么用都没有……”“哦……”宁玉合浑身不自在,笑容略显僵硬:“是嘛?”宁清夜淡淡哼了一声,看向了装满姑娘的楼船:“是的,他整天在脂粉堆里打滚,自以为很了解女子,其实也就那样……”宁玉合思索了下,认真道:“其实令儿挺了解女人,你可莫要被他表象骗了……你看看湘儿,原本是当朝太后,多傲气的女子,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他就是好色,我才不会上当。“宁清夜摇了摇头,偏头看向了自己师父:“他连太后都敢碰,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师父是宣和八魁之首,也要防着些……”宁清夜向来直话直说不拐歪,只是单纯的提醒一句。宁玉合听见之后,自然是慌了,蹙眉露出几分恼火:“瞎说什么?我是他师父,他怎么可能对我……”宁清夜微微偏头:“我只是觉得他不会老实,提醒师父一句,没别的意思……师父你慌什么?”“……”宁玉合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轻声道:“这不是小事儿,说不得……让人听见,你师弟的名誉可就全毁了。”“我们私下随口聊聊,又不会对外人说。”宁清夜发觉师父心情不太好,也没在这件事儿上较真,转眼看向岸边,正好瞧见许不令带着俩姑娘往过走,遥遥还招了招手。“又带了俩女人回来……”宁清夜微微眯眼,转身走向了船舱,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宁玉合心里七上八下,瞧见许不令后更是惊慌,想回房间躲着又觉得不合适,最终还是强行露出几分微笑,颔首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