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夕阳赖着不走。停车场里却是灯光清冷,陈当好伸手慢慢环住梁津舸的脖子,像是一只在外面玩了太久已经累极的猫。她的目光离开了,眼神里的警惕迷茫也都被隐藏起来,好像刚刚那一眼对视不过是幻觉。好像为了让他加深这种幻觉,陈当好身体放软,随着梁津舸迈开步子,她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
车子离开停车场,重见日光的瞬间,陈当好靠着座位痴痴的笑。笑声持续几秒后她的嘴角垮下来,将头偏开望向车窗外。
正是下班时间,有行色匆匆的人走在街上。她看见很多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才下班的样子,穿着高跟鞋快步走向地铁站。而她不需要那样,她正坐在舒服的车里,有专门的保镖,有华丽的别墅。
她勾起嘴角,这么看来好像也不错。可是她们不用像她一样,端着酒杯走在酒桌边,跟不同的中年男人敬酒。笑容消失,陈当好深吸口气,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梁津舸的胳膊:“给我根烟。”
梁津舸目不斜视,声音毫无温度,并不似刚刚抱着她时的百般珍惜,又可能是她自己一开始就会错了意:“陈小姐,季先生嘱咐你少抽烟。”
“不给算了。”陈当好没趣的收回手,有些难受的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我想喝点水。”
“二十分钟就到别墅。”梁津舸没有停车的意思。
男人要是无情无趣起来,可真是要气死人的。只是当初在医院她那样骗过他,他总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陈当好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索性不再说话,车里一时寂静,只剩下夕阳余晖随着车子的行驶一次次的蔓上车窗又消失在身后。
她不是害怕沉默的人,可是酒精在她体内,总怂恿她去做点什么。陈当好百无聊赖的环视一周,车厢狭小,她几次扭动身体都觉得无趣,最终伸手按了广播。傍晚时分播放的大多是新闻或音乐,她按了几下,听到熟悉的音乐旋律,才把手收回来。
梁津舸的目光依旧平稳的落在前方,广播里慢慢流淌出熟悉的旋律,甜蜜的女生在唱古老的情歌,她唱着:“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月亮还没出来,太阳光芒灿烂。陈当好安静了一会儿,还是看向他:“今晚季明瑞不会回来的,我们在外面兜一圈风再回去好不好?”
她不愿意回去别墅,那是她的牢笼是她的监狱,抹杀的岂止是她的自由。梁津舸不说话,却还是偏头轻轻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陈当好知道他动摇了,可他还缺个台阶,来成全他的动摇。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街边有情侣在吵架。女孩仰头对男孩言辞激烈的说着什么,男孩似乎想要反驳,却找不到机会。陈当好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眼神里终于恢复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动鲜活:“咱们打个赌,你觉得那个男孩会不会吻她?”
梁津舸一愣,朝着男孩看过去。大约十八九岁的年龄,蓝白校服令人羡慕。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男孩握紧的拳头和通红的耳朵,沉吟半晌,他慢慢摇头:“不会。”
“我赌会。如果我赢了,我们就在外面绕一圈再回去。”
陈当好目光狡黠,那一瞬间梁津舸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又中了她的计,匆忙道:“我没跟你赌。”
“可你下注了。”
“我没有。”
“你说他不会。”
梁津舸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他实在嘴拙,那句苍白无力的“我真的没有”还没来得及说,就看到马路边的男孩忽然发狠了似的将女孩带进自己怀里,从他低头的女孩挣扎的动作来看,他们接吻了。
夕阳西下,行人依旧匆匆。广播里还在唱着歌,歌声缱绻。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直到后面的车子按了喇叭,梁津舸才如梦方醒,去踩油门。还是回去的路,距离风华别墅越来越近。陈当好不再说话,大概是心裏觉得失望,她藉着酒劲闭上眼睛,等待车子停下。
那种失望似曾相识又实在陌生,她也不明白自己何苦为难这个刚刚认识没多久,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保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依旧平稳向前。她狐疑睁眼,看到满目苍翠。太阳就快掉到山后头去了,光线柔和,远山绿意连绵,白云层层叠叠,让她想起家乡那边,每一个炊烟袅袅的傍晚。看向身边专注开车的人,陈当好压不住嘴角,浅笑:“别墅刚刚就该到了吧?咱们这是去哪?”
“不知道,”梁津舸不看她,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愿赌服输。”
越往前开,越是偏僻。停在山脚下,阳光稀薄的灰色地带,树影将梁津舸的脸照得斑驳,他的手还停留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向陈当好:“车子熄火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慌张,陈当好一愣,她没有考过驾照,只是模糊的明白熄火对于车子意味着什么:“那我们怎么回去?”
“不知道。”
“要不就不回去了。”
“我给陈先生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