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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夏露侧头看去,台阶上,一双淡青色的绣鞋扑入了她的眼帘,她缓缓抬眸,女子清丽冷艳的脸孔出现在视线中。
“玉华公主心思缜密,李公子也深藏不露。”晏凌负手而立,歪头一笑:“本妃听李副使说过,李公子身子骨不太好,所以重文轻武,原来李公子是真人不露相。”
在晏凌身后,依次是嘴角淤青的萧凤卿、贺兰谌两兄弟以及殷泽昆、曾一鸣和李哲。
俨然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见状,李谦颓然地闭上了眼。
他恍若失了魂魄,呆呆地立定牢房,原先挺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变得佝偻。
失策了。
当贺兰悠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办法时,他就觉得行不通,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杀了夏露,没料想,这个局居然轻轻巧巧就被晏凌勘破。
不,其实并非晏凌太厉害。
是他们的计划本就存在漏洞,仓促之下也根本来不及好好筹谋,所以才会无所遁形。
甫一看到李谦,李哲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他早就撞破过贺兰悠与李谦的私情,本想回禀父亲,念及李谦曾在猎场救过他的命,便只是勒令李谦绝了心思。
后来秦皇下旨命玉华公主和亲大楚,他担任送亲的副使,原还松了口气,结果李谦又苦苦哀求他加入和亲使团,并且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再跟贺兰悠纠缠,他看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一时不忍便应诺了。
熟料,现在却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贺兰谌狐疑地打量夏露:“宁王妃,你说她就是玉华,可有凭证?”
出乎意料,夏露也极其冷静。
她不言不语,只是淡淡地瞥着晏凌。
死无对证,在晏凌拿出最有力的证据之前,她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不信晏凌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晏凌的神情比夏露更冷,只是缓慢地吐出了三个字:“改颜蛊。”
此言一出,李谦身形一震,神色愈加颓丧。
晏凌果然知道了一切。
夏露亦是不敢置信,她眸色迷离片刻,目光如针一般刺向长身玉立的贺兰徵。
“是你?你怎么晓得的?”
崇嘉太子用改颜蛊退敌那一年,贺兰徵早来了大楚为质,他是如何得知个中奥秘的?
贺兰谌没听过“改颜蛊”,但涉及到蛊一事,他的眉宇间便添了几许深思。
晏凌转向贺兰徵,微微一笑:“前因后果,还请质子一一道来。”
闻言,贺兰徵越众而出,一袭白衣在灯火下流转着清濯的光华,他直视着夏露,眸光炯炯:“玉华,你这是何苦?”
还不等夏露接腔,贺兰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他抬手指向大理寺停尸房的方向:“玉华的尸体就躺在里头,你居然说夏露才是玉华,这……这也太荒谬了!”
殷泽昆叹了口气:“三皇子,我们先前与你说了那么多,您都不信,这会儿有八皇子佐证,您总该接受现实了。”
贺兰谌语塞,他探询地望向贺兰徵:“改颜蛊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清楚。”
“所谓改颜蛊,就是一种能改变人的容貌的毒蛊,蛊性极其霸道。”贺兰徵娓娓道来:“月圆之夜,只要在本体身内种上母蛊,又在第二人身体中埋下子蛊,那么十日之后,驱动母蛊就能让身负子蛊的那人变成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形貌,可是……”
贺兰徵深深看了一眼神情开始慌张的夏露:“改颜蛊在人体能持续的时间并不久,蛊虫靠吸食宿主的血肉而活,一旦宿主死了,那么,有子蛊之人的容貌便会被打回原形,所以只能枭首,而母蛊仍旧能安好,且五官不会再有丝毫复原。”
一语出,众人依然是惊了惊。
唏嘘声此起彼伏,没有人能想到西秦的蛊毒竟然这般阴狠毒辣。
晏凌淡然补充:“本妃从那具女尸头颅内发现的虫子,就是改颜蛊的蛊虫。”
夏露慌乱一阵后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状态,她勉力笑笑:“改颜蛊的确是特别稀奇的玩意儿,奴婢昔日在公主身边伺候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蛊,不过八皇子,您又是如何知晓这味蛊的?据奴婢所知,崇嘉太子用改颜蛊击败大魏军士的那一年,您已经来到大楚了,莫非……”
夏露饶有兴味地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您身在楚营心在秦,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西秦的动向吗?”
此言一出,贺兰谌眸子一紧,立时眸色如刀地剐向了贺兰徵,他眯眼盯着贺兰徵,神色间俱是警惕。
贺兰徵泰然处之,浅浅一笑:“玉华,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掰扯的是你杀了夏露顶替她身份的事,你何必牵扯上我?”
夏露垂眸,娇躯柔弱地颤了颤,脸上适时露出些许苦涩:“八皇子,大楚是必须得交出杀公主的凶手吧?你们捉不到人,就拿奴婢滥竽充数充作替罪羔羊,奴婢知悉你们的良苦用心,既然你们断定奴婢是玉华公主,既然你们任凭玉华公主死得不明不白,那奴婢也无话可说了。”
萧凤卿冷冷一哼:“不见棺材不落泪,阿凌,摆证据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曾一鸣看着萧凤卿愣了愣,他分明记得下午见到萧凤卿的时候,萧凤卿脸上是没有伤痕的,这才小半天没见到人,怎么就挂彩了?
再凝眸细观,伤口是在嘴角处,又青又红,曾一鸣乍然记起自己在国子监无意中看到过的春宫,再悄悄瞟一眼傲质清霜的晏凌,他立马觉得自己真相了……
肯定是宁王想和王妃亲热,王妃心系命案无心夫妻敦伦,是以王爷求欢不成就被王妃给揍了一顿。
那边厢,晏凌轻步走近了夏露。
“玉华公主,你的计划其实谈不上天衣无缝,你的供词漏洞也挺多。”
贺兰谌暂时放下对贺兰徵的怀疑,问:“就算她是玉华,那不在场证明呢?”
晏凌侧过身,唇角微弯:“灯下黑罢了。”
“那日和亲使团来骊京,恰逢地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场面混乱无序,根本无暇顾及使团的动静,之后喜辇中女子的头掉落在无数人眼前,倘若她没穿那一身嫁衣,倘若她的容貌不似玉华公主,那不过就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已。”
曾一鸣点头:“正因为她坐在喜辇里,而且和玉华公主相貌一致,我们理所当然就把她当成了公主,而不是别人。”
晏凌挑挑眉:“所以这就是改颜蛊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