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双鲤迢迢一纸书 梨魄 2235 字 1个月前

他黑漆如墨的眼眸只扫了杜少陵一下,就让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刚从万年寒潭里爬出来。

如果不是那个老者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简直就真要被冻死。

“你的冤屈,少爷知晓,自当替你出头,但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二少的人,日后若起异心,想死都不易。”

然后他就又被送回了牢房,一切如常。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紧接着,这个梦似乎应验了。

那个吏部侍郎莫名其妙地被抄了家,砍了头,他的案子也重新审理,主审官痛快地在判文上批下“此子为孝杀人,忠勇可嘉,待罪发配,以观后效。”

然后,十五岁的杜少陵就被发配到江洲骠骑军,弃文从武,短短八年间就脱了罪籍,如今已是东夏朝廷大员,手握重兵,建牙开府。

寡居多年的母亲,也享上了清福,出入有人伺候,再不用抛头露面去替人浆洗衣服度日。

这一切,皆二少所赐,他对自己的恩情,犹如再造。

杜少陵向来是知恩人。

今天这一击,杜少陵怀着一击必杀的准备。

他守了三天,这三天日以继夜观察何源秀的起居习惯,今天这场雪,下得这么大,他清楚知道,这是下手最好的时机。

这日,何源秀和以往一样,在梳洗过后,先喝一盏清茶。

就在这个时候,他只看见窗外有锐光一闪,接下来,血光溅出,这个手握重权的朝廷兵部尚书,惊骇地看着那一抹亮光,甚至没看见出手的到底是谁,就这么斜斜倒下——死不瞑目。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外面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只看见血光一闪,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惊声骇叫,只听着乱糟糟的脚步声,一窝蜂地朝这裏涌来。

杜少陵从死透的何源秀身上摸出虎符,狠狠抹了一把脸。

然后,身子一弹,几个兔起鹘落,没多会儿,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雪色中。

纷纷扬扬的大雪,似知他离去。

那浅浅的脚印,眨眼就被掩住了……

雪,还在继续下着。

天封。

张灯结彩,红烛喜宴,笙乐阵阵。

外面到处都是鞭炮声“砰——啪!”,唢呐热热闹闹地吹着欢快喜庆的调子,真真是人声鼎沸!这么喜庆,听得她心中满满的,似要融化。喜阁中,烫了金的“囍”字在儿臂粗的红烛映照下,宛如流金。

芙蓉红帐软软地垂下,在烛火下,仿佛沾了说不出的风流。

她凤冠霞帔坐在芙蓉帐中,眼观鼻,鼻观心,唇角带着满足的笑。

光秃秃的指甲还没长全,纤秀的手指带着细小的划伤,碰到的时候,依然会让人不由“咝咝”地叫出来。

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指尖抚摸着膝上的流苏裙,水润光滑,仿佛有细细的流水在掌心流淌。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绝不会穿上火红的嫁衣。

可今天,那样的恍惚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这一刻……

只有满足,说不出的满足。

胡荼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沾不得酒,丢了满堂的宾客,直接回了喜阁。

刚开了门,目光就撞见芙蓉帐下,那一抹消瘦单薄的火红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她,小狮子心裏都会不可抑制地缩了缩。

细小尖锐的痛,从心脏的位置,蓦地袭遍全身。

让少年男子清美的脸上,忽地显出一抹恍惚的神色。

“二少。”

鱼微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清美宛如神祗的少年男人——大夫都说了这个时候,不适合洞房。少爷如今伤的可是在大腿上,他就不怕扯到伤口,更难痊愈?这个刘盈,果然是色女!他就没看走眼!

小鱼微实在有些忿忿,狠狠瞪了刘盈一眼。

后者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完全被火红色的流苏盖头遮得严严实实,哪知道鱼微的不满有多强烈!

“你下去吧。”胡荼忽然道。

“可二少您的伤……”鱼微惊惶起来,这伤实在憋屈,倘若不仔细着,恐怕就难好全了。

“无妨。”

鱼微还想再说些什么,猛地撞见少爷脸上和煦的笑容。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嗜笑的人,从来面上如覆一层冰雪,看了就觉着冷。可如今,胡荼嘴角那抹温软的笑,却宛如月破云出,消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戾气,带着些许的羞涩与期待,让人看了禁不住心中砰砰乱跳。

鱼微当即心中一动,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连忙把二少扶到床边,然后合上了朱红色的檀门,悄悄守在外面。

鱼微一走,这裏就只剩下胡荼和刘盈二人。

喜阁中静悄悄的,只有火烛的灯芯,不时发出细微的炸裂声。

两人的呼吸也是极缓,极慢。

在这铺天盖地的大红色中,胡荼静静地伸手握住了刘盈的手。现在他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他胡荼的妻子。

一瞬间,小狮子的眼睛亮得有些惊人。

他轻轻挑开她遮面的流苏,在火红的烛光映照下,刘盈的眼眸宛如水波盈盈,仿佛要被人吸了进去。许是抹了一点儿胭脂,她脸上的苍白也被遮住了,只有粉粉的白,嫩如新剥的荔枝,水水润润。

胡荼心口猛地一缩,腹下一股邪火来得猛烈而急促。

他熟练地解开她胸前的盘扣,仿佛解开了无数次,线条完美的薄唇,轻易寻到她胸前那抹嫩白,俯首下去。

“胡荼,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轻轻推着,却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他身上未好的伤。胡荼头也不抬,哑声道了一句:“夫子,你今天很美。”

刘盈身子倏地僵了一僵。

夫子,那一声,还是夫子……

一股泼天的凉意,在悄无声息中席卷了全身,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这凤冠霞帔,这红囍盈门,这芙蓉帐下,这鸳鸯比翼的时候……

他还当她是夫子。

夫子,仅仅只是夫子而已。

红帐垂下,刘盈只觉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揪着,一阵阵尖锐的痛,眼角的晶莹一晃湮入火红色的鸳鸯枕,眼前的一切模糊开来。记不清双唇相贴,心中撼动还是悲意,纵相濡以沫,却也心中揪痛。

在红烛淌泪的时候,青丝披散,肢体纠缠。被翻红浪,一开始刘盈还在胡思乱想。渐渐地,她眼前一切恍惚起来,白光绚烂,酥麻从最羞人的地方一直窜入心坎,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抱紧身前的人。

被翻红浪,莲红坠雨。

眼前的光从白光变得绚烂,到最后,她完全分不清明明暗暗的颜色,只能大口大口喘息着,到最后浅浅地呻|吟,身上的少年男子紧紧地揽着她,仿佛要揉入血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撑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沉沉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