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健和护士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陈厚功在拿胰岛素笔的时候，表现得相当自然，脸上没有一丝紧张之色。这也是属于正常表现，他虽然是第一次给人打胰岛素，但毕竟本人是一位医生，而且在急诊科还自学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头破血流骨折的情况都不知道见了多少，一个糖尿病患者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中。如今过来，就是具体的实践一下而已。然而，那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却并不是什么善茬。就在陈厚功别好了针头，调好了刻度，想要为病患涂抹酒精消毒之时，这个五十来岁的人却是突然一伸手挡住了。陈厚功一怔，讶然道：“你干什么？”“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病人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问道。陈厚功脸色微变，按捺住火气，道：“我要给你打针，这是胰岛素针，控制血糖用的，打针之后你就可以吃饭了。”“呸，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人的声音逐渐洪亮了起来，道：“你是一个实习生吧，你们三个人一起进来，肯定是他们两个监督你给我打针对不对？”方健微怔，想不到这个病人的观察倒是挺仔细的。其实，一般病人遇到这种情况，大多都是会体谅和理解的。但若是遇到难缠的病人，那就不好说了。陈厚功的喉咙口吞咽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们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所以让实习生给我打针？呸，老子告诉你，老子进来是花钱的，不是当试验品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仅仅这个病房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其它病房的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陈厚功气得脸色发红，那护士眼见不妙，正要开口，方健却是抢先一步，道：“好了，让我来吧。”他伸手，从陈厚功的手中拿过了胰岛素笔。陈厚功和护士都是一怔，心中暗道，你来有什么用？你也是实习生啊。但是，看着方健那稳健如山的动作，他们那到了嘴巴边上的话却是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方健拿过了胰岛素笔，扫了眼床上的名字，道：“李方柱是吧，今天查房的时候没看到你啊，刚住院的吧？”李方柱看着方健的面容，也是有些惊疑不定。方健的面容看上去太年轻了一点，但展现出来的态度，以及那问话的语气，就让他猜不透了。他有胆量对一个实习生嚷嚷，那是因为不想自己成为试验品。但是，如果真的面对一位老资格的医生，身为病人的他还是有些怂的。“医生，我是今天上午才办理的入院手续。”“嗯，入院手续一般都是下午办理的，你的运气好，昨天晚上有人出院了。”方健随意地道：“把衣服掀开，我要涂酒精消毒了。”“啊，是，是……”李方柱被方健的气度所摄，不敢再多问什么，连忙掀开了衣服，露出了肚子。方健抹上了究竟，伸手扇了几下，让酒精加快发挥，然后从容的一针按了下去。在下针的时候，他的嘴巴上并没有停，而是问道：“你的生肖是什么？”一般医生的询问，问的都是年纪，问生肖的却还是第一个。李方柱不由得一怔，想了一下才道：“我属猪。”就在他纳闷这个医生为何会提这么古怪的问题之时，就见方健已经拔出了针头，按住了酒精药棉，道：“用力按住，止血之后马上吃饭。”李方柱愣了半晌，脸上流露出了兴奋之色，夸奖道：“哎呦，一看您就知道是老手，这个针打的，我竟然没一点感觉，厉害。”说完，他鄙夷地瞅了眼陈厚功，一副你学着点儿的模样。陈厚功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只是看向方健的目光却不免多了几许的幽怨之色。分明是我先动手的好不好，怎么弄到最后，又是你上手了。不过，他回忆着方健下手之时的动作，心中也是颇为佩服。胰岛素注射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可是细微之处才能见得真功夫。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位老资格护士给人打针的经过，哪怕再熟练的动作，也让患者的心里感到十分的紧张。然而，方健在注射之时，却用言语引开了病人的注意力，而且他的动作轻柔飘忽，哪怕是拔针而起，也没让病人感觉到。这等手段，哪怕是亲眼所见，陈厚功也是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一刻，他甚至于在怀疑，方健是不是一位当了N年的老护士啊。这个方健有着两个病床，另一个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老年人，在他的床前，站着两个身高马大的中年人，应该是他的儿孙。此时，老人笑了笑，指着陈厚功道：“你来给我打针吧。”“我？”陈厚功讶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啊。”老人道：“从事任何职业的高手，都是从实习生阶段过来的，如果没有大量的人给你们练手，你们的技术怎么能提高啊。”李方柱的脸色一黑，这算是什么意思？当面打脸？他不想理会老人，但老人却是一转头，笑着道：“小老弟，我们这把年纪，也就不要计较这个了，大不了多打两针，你说是不是？”李方柱嘴角抽搐两下，但是看了眼病床前的两个彪形大汉，再想着同住一个病房，心中有所忌惮，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去。陈厚功感激地看了眼老人，拿着胰岛素笔上手了，那两个年轻人对望了一眼，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违逆了老爷子的意思。胰岛素注射并不是难事，片刻之后就已经结束，方健等人离开了病房。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两位男医生虽然都是实习生，但第一个的表现好得多，以后发展前途肯定超过第二个。”病床上的李方柱愣住了，他想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问道：“老爷子，刚才那两个男的，都是实习生？”“是啊，我住这儿也有一周了，他们两个每天早上都来查房。呵呵，他们都是第一次打针呢。”李方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愣了半晌，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