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建德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绝对是懵逼的。因为他从朱院长的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自己科室的一个实习生……注意，是小小的、微不足道存在的实习生，竟然发表了一篇《NATURE》论文。吕建德在医院里工作多年，什么奇葩的事情都遇到过。那些没钱付账，逃走的病人，那些无理取闹的医闹，那些明明身上有病却不肯检查治疗，以及明明没病却恳求医生开病假的等等。但是，那些事情都属于正常范畴，或是因为生活压力，或是因为人心贪婪。可方健竟然在《NATURE》上发表论文，那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吕建德想了半天，但始终都没有半点头绪。如果这句话不是从朱院长的口中得知，并且他相信朱院长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信口开河的话，他真的以为今天是愚人节了。一路皱着眉头走到了内分泌科室，科室中的那些住院医和规培生们正要向科室大佬打招呼，但是看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十分识趣地避开了。在科室中，无论科室大主任是否能够完全掌控整个科室，但也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字辈可以招惹的。所以，当看到大佬情绪不是很好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退避三尺，否则惹得大佬着恼，劈头盖脸地骂一顿，那就是自讨苦吃了。吕建德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想起来，自己找朱院长是为了一台新仪器的事情。但是，被朱院长突然一个袭击，让他满脑子都是方健这两个名词，所以竟然忘记了。摇了摇头，他的手已经握到了门上把手。既然这次忘记了，那么下次再去吧，新仪器早一天晚一天，似乎也没有那么打紧的。然后，脑海中方健这两个字却像是跗骨之蛆般，怎么也甩不开。方健刚来科室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面，并且因为听说这小子是老章看好的人，甚至是不惜破格动用特殊名额也要招进的实习生，所以才额外的关注了一下。但也就是如此罢了，除了那一天之外，他与方健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了。或许走在路上，旁边让路的某个向他打招呼的医生就是方健，但他却从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嘛，他知道，自己必须重视起这个人了。转身，吕建德连办公室也不去了，直接走向了住院部的医生公共办公室。住院部的办公室里面，有着三个白大褂。看见吕建德之后，他们三人几乎同时说：“吕主任。”吕建德微微点头，目光在一个人一个人的身上扫过，道：“董医生，这两个是……”他知道，这两个人是自己科室的实习生，但问题是，他竟然叫不出名字。这并不是他为人清高，而是一个科室大主任对那些，不太可能在科室中留下的实习生和轮换生都不会太注意的。除非这里面有特别出挑的人物，否则他们叫人起来，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你，你，你……”。董乐昕连忙道：“吕主任，这两位是我们科室的实习生，余惠亮和陈厚功。“哦。他们跟的是哪个医疗组？”董乐昕低下头，道：“是跟我的。”“跟你？”吕建德一怔，讶然道：“你一个人带两个？”董乐昕心中暗道，何止两个，还有一个呢。只是，这第三个现在有些带不动了。还好，吕建德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就道：“我记得还有一个实习生，叫方健是吧。”“是。”“他在哪里？”办公室中三个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他们刚刚知道方健在《NATURE》上发表了论文，然后吕主任就拍马赶到了。要说这中间没有半点关系的话，他是绝对不信的。“方健，他去病房给病人做体格检查去了。”“体格检查？”吕建德一怔，犹豫片刻，道：“跟我去看看。”大主任发话了，别说是没人权的实习生了，就连资深主治董乐昕也是唯有乖乖听命的份儿。一行人来到了某个病房，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人在高声说着。“医生，谢谢您了，谢谢！”吕建德心中好奇，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看了过去。病房中，穿着白大褂的一个男医生正在给一位老太太做颈椎肩部按摩，那老太太脸上龇牙咧嘴，口中哼哼有声，这表情似乎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但吕建德一见就知道，这位大娘正在享受着呢。片刻之后，男医生停了下来。吕建德讶然转头看向董乐昕，低声道：“那老太太，是这里的护工吧？”他虽然不认识这人，但是在医院里工作多年，什么人拥有什么样的气质却是一眼了然。这老太太肯定不是病人，也不太像是病人的家属，反倒是像那些在医院里找活干的护工阿姨。方健不是来给病人做体格检查的么？怎么变成给阿姨按摩了？董乐昕也是一脸的疑惑，他想了想，直接走了进去。“方健。”方健抬头，先是看到董乐昕，并没有太在意，他们两个毕竟已经是十分熟悉了。但是，目光一转，落到了门口的吕建德身上，连忙转身，道：“董医生，吕主任。”吕建德听到招呼，也只好走了进去。这个小小的病房，立即拥入了五个医生，架势堪比早上查房了。病床上的病人脸色微变，他一把拉住了方健的手，道：“方医生，您……我的病，没什么变化吧？”作为一个病人，突然看到那么多医生涌入，不免有些胡思乱想了。方健笑道：“大叔，您放心，我刚刚给您做了体格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吕建德看了眼他，道：“方健，你为什么给他做体格检查？”“吕主任，这是我的一个习惯，给病人多做免费的体格检查，其实也是有机会能够检查出隐藏的疾病，而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积累。”方健认真地道。“可是，这个效率太低了。”吕建德缓缓地道：“体格检查不是万能的，你做了多少次才能查出一个啊？”“能查出一个是一个。”董乐昕眉头略皱，朝着方健微微摇头。懂不懂规矩啊，在科室里，一个实习生能这样和大佬说话么？病房中的气氛似乎也有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