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叠A4纸中的内容，方健十分熟悉，正是他昨天交给合安的U盘上的内容。但是，在这些内容上，又多了许多其它的东西，或者说是具体拆分和补全措施。做实验，一次性成功那是传说。哪怕事先经过了无数次的理论研究，但是想要一次而过，基本上也是不太可能的。华国在发射火箭，将卫星送上轨道的时候，看似一次性成功。但是，在这个一次性成功之前又做了多少攻克呢？每一个技术难关都需要经过多少次的重复实验呢？人们看到的，只是成功的一面，但是在具体研究的过程中有多么的痛苦和困难，那就一概不知了。方健的实验计划其实相对比较简单，就像是流水线一般，规定好了这个阶段要干什么，那个阶段要干什么，等所有的阶段任务全部完成，统一起来就可以出现成品了。可是，在真正懂行人的眼中，这样的实验计划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嗯，或者用理想这两个字来形容更加妥当一点。真正的实验计划，要比这个详细无数倍，每一个步骤应该如何操作，为啥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成功固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失败的话，就必须拿出补救措施。也即是说，如果当证明一条路走不通的话，那么就必须有开辟第二条路的备选方案。这样的实验计划，才是最认真，最合适的。方健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他神情诡异的瞅了眼合安。嗯，合教授确实是一片好意，估计从昨天分别之后，他就来到这儿开始分拆和补全实验计划了。但是，方健能够告诉他，这样做都是白用功么？其实，只要严格按照方健提供的实验计划进阶，那么糖尿病特效药就会慢慢的，一步步的从他们的手中诞生出来。可是，这句话在方健的嘴巴里打了一个转儿，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因为他不可能直接告诉合安，自己所制订的实验计划其实就是产品的生产计划。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怕是合安会把他当神经病来看待了。看着方健如此怪异的表情，合安却是哑然失笑，道：“方医生，你是不是我的实验计划多此一举。”方健一怔，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虽然他的心中极为认可这句话，你的修改确实是多此一举，按照你这样的做法，除了增加实验经费和拖慢实验进度之外，方健真的看不出有任何的好处。不过，方健相信，如果自己实话实说，那么合安肯定会发飙的。虽说方健并不惧怕，但又何必如此呢？这一刻，他也唯有感叹，与王梁院士团队合作，其实也是有利有弊的啊。庄吉的能力虽然远不如合安等人，但是他听话啊，自己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会挑三拣四，胡乱增减的。呵呵一笑，方健立即收敛心神，道：“没有，合医生你补全的十分详细，佩服啊佩服。”似乎是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合安微微摇头，道：“方医生，实不相瞒，这样制定实验计划，是老师的坚持和要求。”“啊，王梁院士？”方健不由地一怔。“是。”合安肃然道：“科研，是一项极其严肃的事情，老师时常说，我们的实验一旦开始，就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和时间。与其在实验过程中发现漏洞和缺陷，不如在实验开始之前多检查几遍，尽可能的想到各种意外变化，并且做出准备。有时候……”合安的语气微微一顿，特别加重了口气，道：“这样的准备是可以救命的。”方健眼角一挑，讶然问道：“王院士以前的实验中，出过人……事故？”他本来想要说人命这两个字，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发现不妥，所以临时改口。合安微微点头，道：“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刚刚拜在老师门下，结果就亲眼目睹了那一场事故，结果是二死三伤，其中一个还落了个终生残疾。”方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合安为什么会如此慎重其实的对待了。目光再度落到这一叠A4纸上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认真的看着，方健仿佛从这些计划补全中看到了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或许，正是这些让人深受刺激的场景，才会让王梁院士和合安教授变得如此苛求吧。科研确实很重要，在许多人传唱的歌谣中，甚至于是高于生命。但是，喊出这种口号的人，往往都不是那种亲临一线，接触高危工作的人。如果你让他亲自进入实验室参加实验过程，那么他肯定会把一半以上的精力和经费都用来防护自己的安全。其实，在方健的心中，糖尿病特效药确实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无法超过自己眼前的工作人员。毕竟，这种慢性病一时半会死不了人，但那些在眼前工作的，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所以，当他转换心态之后再看这份计划书之时，顿时觉得无比的满意。当然，这其中也是有些瑕疵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方健道：“合医生，你的这个实验计划书比我制定的完美许多。但是……如果按照你这样去准备，只怕实验经费要大大的超支了。”合安一怔，笑道：“方医生，我们这儿可是国家级的研究基地啊。”方健嘴角微微一扯，自己的这个担心，还真的有些多余呢。其实，实验计划当然是越完善越安全越好，但是，越是这样的计划书，其投资额度就越大。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中绝大部分的实验计划都不可能如此的完美，很多实验其实都只是学术带头人灵光一闪，找到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思路，然后就开始筹集资金进行研究的。虽说将一份实验计划做的尽善尽美，那是所有科学人员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那么就将面对一张让他们头痛欲裂的实验经费账单了。合安的意思很清楚，这里是国家级的研究基地，你就不要拿地方学院的思路来考虑资金问题了。虽然这种被资金碾压的感觉很不好，但是这种可以肆意花钱的感觉，却又是相当不错的。看到方健略微有些郁闷的表情，合安大笑道：“方医生，我们走吧。”“干么？”“去见老师，请他批准啊。”合安的眼眸中闪动着兴奋之色，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