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军,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黄昏时分的大河下游。我军的野战阵地,建在一座被称作『子柳』的凋敝村落郊外。太阳沉入地平线下,士兵们匆忙走动。我——【玄】帝国的将领魏平安眺望着这些景象,转动自己沉重的身体。我率领约五万兵力断然渡过大河已经数日了。这一路被称作伐【荣】第二军。敌军的反击微弱,我军目前几乎没有伤亡。但此处毫无疑问是敌地。同时也是我的故国,但我却没有工夫去感慨乡愁。我反问年轻的黑发参谋。「……有什么发现吗?安石。」看起来就显得十分开朗的能干青年回应。「并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我也朝各个方向派出了斥候,敌军应该难以奇袭我军。这里……真的是【荣】国吧?」看来,只是单纯想找人说话才来找我的。「嗯,参谋你是『荣京』出生的呢。」「将军,如今是『燕京』。不要忘记,我军之中也有玄人在。」「……抱歉。」我挠了挠鼻子,向他谢罪。五十余年前,荣帝国还统治大河以北的时代。那座首都被称作『荣京』,在玄国进攻以后,才改名『燕京』的。旧荣人在帝国内身份低下,说话不小心会引火烧身的,我要谨慎为好。『命你渡过大河下游,予以临京压力』皇帝陛下亲自降下圣命给我这个七年前投降【玄】国的降将。对此看不顺眼的将领大有人在……我摸着杂乱的髭须,面向北方大河,眯起眼睛。「我军渡过了大河。而且——虽说是弱旅,但还是击破了荣军!皇帝陛下也定然会欣喜吧。」「……若是这样,就好了。」参谋皱起眉头,微妙地含糊回应。「怎么了?你在出发前,不是都那样说了?『我要立下功劳,出人头地!这才能提高旧荣人的地位!!』高兴些吧!和上了年纪的我不一样,你可得向上爬啊。」「……小叔大人,请侧耳。」肩负魏家未来的一族英才忌惮四周,小声对我说。这个称呼……是麻烦事吗。「士兵之间在流传『我们这不成了吸引张泰岚的诱饵吗』之类的话。而且,『张家军已经从敬阳出发了』的未证实情报也传得煞有介事。」营地内的士兵们开始生火造饭。与我军的主战场东北战线相比,这里气候平稳,水源丰富。我本以为军队的士气不低……用鼻子发出嗤笑,我向他确认。「……不可能。你以为敬阳到此处有多远?张家军虽然不像玄军那样重视骑兵,但也不可能率领大军在短期内踏破河川湖沼众多的此处。即便准备了战船,那也一样。敬阳方向的斥候可有异常?」「并无异常,只是……」安石的忧虑神色仍然没有改变。他是从以往的经验出发,对老兵的话怀有一定信任吧。我伸手环住参谋的肩膀,告诫他。「听好了?阿台皇帝陛下极为厌恶无味的士兵牺牲,哪怕是以蛮族为对手的东北战线也是如此。再加上……这是私下的话,陛下甚至赐予了我在敌军战力强大之时可以自主撤退的权力。我们甚至没必要与之交战,制造出『大河下游有玄军存在』的状况,才是我们的任务。」「!……这也是皇帝陛下讲的?」「嗯。听到时,我身体都在发抖呢。」正因为舍弃了故国,投降了玄国,我才明白。阿台皇帝陛下与荣国伪帝的能力,判若云泥!纵使伪帝本人是好人……但林忠道与黄北雀之流乃是奸臣。他们构陷不断直言上谏的我,将我逼入了投降玄国的境地。在伪帝仍在重用这些奸臣的时候,荣国的未来就可以预见了。……而且,竟然将那个愚蠢男人的义女收作宠姬。我感到强烈的焦躁感。「最重要的是,张泰岚动则敬阳失守,彼地一旦失守……」已经舍弃的过往从脑海中掠过,我把话咽了下去。曾经仰视的【三将】,其中的【凤翼】【虎牙】已经去世。我听闻,荣国的军事方面,现在几乎全部仰仗【护国】。我甩去哀切,断言。「则【荣】国灭亡。哪怕『临京』之人再怎么蠢,杨文祥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小叔大人,您见过……张泰岚和杨文祥吗?」参谋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和幼时相同的好奇眼神。明明这家伙都二十过半,再不久都要成为父亲了。我苦笑着,挺起胸膛。值得自豪的往昔世代。在那时,我完全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当然!在那时,两者就已是名将和名宰相了。只是……」「只是?」面对话说到一半的我,安石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张泰岚与杨文祥乃是一代人杰。只是,两者是愚昧皇帝的忠臣,无法施展出全部的才能。我闭目少顷,摇头。「不……没什么。总之。」我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尽可能作出明快的表情。『将领不可显露出不安』这是从张泰岚大人处学来的。「我们只要做我们该做的事就行了!此次立下战功后,我就打算离开行伍了,我准备荐举你来接替——……什么声音?」众多军马的嘶鸣、撼动大地的冲击从远方传来。……南方?敌人的守军已经溃败,我不认为敌人能组织起如此众多的兵力。参谋从嘴里说出一厢情愿的推测。「是斥候们回来了吧?」「……不」士兵们也停止了手上的活,开始警戒周遭。然后——几乎是同时,士兵们注意到了南方小山上飘荡的军旗。我和外甥动摇至极,身体不稳。「怎、怎么可能……不可能!」「怎、怎会……」太阳逐渐西沉,阳光下的军旗熠熠生辉上面写的是——『张』。【张护国】……荣帝国最后的守护神为了惩罚不逊的我等而现身了。众多敌骑与步兵也陆续出现,向我军营地冲来。我经受不住,发出了悲鸣。「怎么来的……哪怕是坐船也未免太快了吧。用了仙术吗!?」「将军!尽快组织防卫!!」迅速恢复冷静的参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急剧喘息「……走了!」「是!」他转身便走。恐怕是坐战船沿大运河而下,秘密行军过来的吧。虽说河川、湖沼众多,但此地终归是荣帝国的领地。敌军理所当然地比我军更通晓地理。不过,敌军一定是强行军至此的。胜负……胜负还未知晓。就算打不赢也得打。一旦我们犯下过错,玄国境内的荣人们就……我拼命激发自己的战意,即便如此,我也冷静地理解了战局。七年前,甚至连【白鬼】都被他逼入了绝境。我不可能赢过我师张泰岚吧。※「只影大人,已经能看到敌影了。是用金丝和银丝描边的『狼』旗!目测兵力约有五万!!」玉忽一脸急切,从监视望楼上向我报告。望远镜似乎已经还给了瑠璃。『!』敬阳北方赶造的野战营地内。剧烈的动摇席卷营地。……也难怪。在场士兵过半,都是从三日前陷落的『白凤城』逃回来的。渡河以后——玄军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势。应该是老爷子和老兵们给予了敌军相当大损失的缘故吧。他们殿后到了最后一刻。『白凤城因玄军进攻而陷落! 礼严将军、战死!!』接到战报时,我和白玲都不相信。那个老爷子竟会……只是,在亲眼看到了兵力占据压倒优势的敌军于南岸布阵后,即使不情愿,我们也只能相信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强忍住想要喊出来的冲动。西冬军于今晨再度开展了猛烈攻势。辅佐我的白玲和瑠璃为了抵御西冬军的进攻而不在此处。『为将者,正因身处穷地,所以才要保持平静』这是千年前的皇英峰对年轻将领们反复告诫的话语。正因身处穷地,所以才要保持平静。我抚摸黑马的鬃毛,谈论敌军。「敌人的先锋来了呢。从旗帜来看,应该是【玄】国『四狼』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