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替她们主子长精神的时候,怎么能说到‘不敢’的话?!”容琳不悦,贴身丫头有话不赶紧跟主子说,那还要她做甚?
“她确是不敢!”秀儿难得替人说回公道话,“就算她敢、去说了,二少夫人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她现在请神捉鬼地忙着跟二爷闹还闹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听秀儿的口气有些幸灾乐祸的,容琳略略不喜,只不带到面上来,淡淡一笑,想着要不要问缘由,却听秀儿已竹筒倒豆子般地自己说了,“听说二爷在外头有了人,二少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吵嚷起来,逼着二爷和人断了来往,二爷却说外头的人有了他的骨血,反要把人迎进来做如夫人,二少夫人哪能依?别的不说,大爷当初娶如夫人的时候,她可没少排揎大少夫人,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她哪丢得起这份儿脸?二少夫人刀架脖子不让下人们出来说这个事儿,关起院门就差没吵翻天了!二少夫人不松口、二爷也不让戗,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
秀儿还在如数家珍,容琳垂了目,“我知道了,秀儿,你说的事……我回去想想再说吧。”人哪,怎么说才好?不管自个儿怎么不如意,看到别个也不如意了,立时就能眉飞色舞!
秀儿的滔滔不绝被打断了,还有些不情愿,一看容琳淡淡的脸,没等张开的嘴就闭上了,悔意一点点儿地泛上来——早知道这三少夫人是个不喜是非的,她怎么就忘形了呢?惴惴地看着容琳的脸色,声如蚊蚋,“三少夫人,我、我……”
“秀儿,”容琳温声,“多谢你看重我,只是你刚刚儿也说了,二少夫人眼下……是以就算要去说、我也得斟酌斟酌怎么开口,你说是不是?”
秀儿哪敢说不是?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生怕容琳会改了主意,“三少夫人,就请您多费心了!”
容琳点点头儿,回身先走了,青杏对秀儿鼓嘴做了个怪相,看她不生气、反而两手合在一处直拜她、求她美言的意思,大感得意,丢给秀儿一个“放心吧”的眼色,快步去追她们小姐了。秀儿忐忑不安地回去了不提。
容琳都快到自家了,忽站下来,“青杏,跟我到二少夫人处。”
青杏瞪着圆溜溜的眼,“小姐,你管她的呢?老夫人要骂也是骂她……”
“掌嘴!”容琳嗔怪,“我何时教你如此刁钻的?”
“不是刁钻,小姐!”青杏辩解,“我这是对什么人用什么方儿!二少夫人不安好心,就该……”
“你该挨打了!”容琳瞅着她,“人做事,天有眼,你这么没有口德,就不怕报应在我身上?”
这话比什么都好使,青杏立时噤声,只敢含怨地看着容琳,却什么话也不敢说,乖乖地陪着她往妙莹的住处去……
从妙莹处出来,容琳面色恬淡,青杏在身侧跟着,想忍着不说话,可忍了好几忍,还是嘟着嘴问了:“小姐,您说二少夫人能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吗?”
听她又是抱不平的声气,容琳轻笑,“你说呢?”
青杏气咻咻的,“我说她看不出来!小姐,您真不该那么说的!您看二少夫人那个模样!倒像是咱们在求着她似的!”岂不知小姐是在帮她、给她找台阶!
容琳笑:青杏倒是把什么都听明白了!“我不那么说要怎么说?”难不成说“二嫂,您可犯错了、把婆婆的大寿忘了”?妙莹本就嫌忌她,她要真那么说了,妙莹知道自家的错处“现”在她眼里,那得别扭成什么样儿?往后可再怎么顺当过来?秀儿求她时,她说要想想就是顾虑的这一层!初时有心要装作不知糊弄过去,终归是不忍常氏就那么留个遗憾、也不愿妙莹就因为这个在常氏处落下不是,思前想后,假托是自个儿有求于妙莹的,去对她道:“二嫂,模糊听丫头们说再过些日子就是婆婆的五十大寿,这是半百之数的整寿,怠慢不得,容琳没见识过,不知该备什么样的贺礼才不唐突,特来请教二嫂,恳请嫂子指点指点……”
妙莹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只不过是在别的事上分心才出了纰漏,听容琳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先是惊出一身汗,怪自家糊涂,竟把如此大的事忘了,又暗自庆幸,幸亏那杜容琳来的时日少,没看出她办事的蹊跷,不然她借了这个引子到婆婆那儿……那可什么先机都在人家手里了!也是天可怜见,一个李昊瑀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铸成大错,却又出了个逢庙就烧香的杜容琳,懵懵懂懂的道破天机,倒让她绝处逢生了——她再也想不到容琳是刻意那么说的,只为了不让她难堪!
妙莹神色变幻不定时,容琳已猜出她的所想,只是她如此行事原就不是希图妙莹的感激,因而对她稳住心神后的言语并不在意。只是她有这样的心胸,青杏可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一想到二少夫人的阴阳怪气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小姐,您的心肠就是太软了些!您听听二少夫人都说了些什么?还‘这样的事端看各人的心意,想送什么就送什么’、‘我这人心眼儿实,不会讨好人,老太太喜欢什么我还得多请教你’,她这说的什么?别说咱们还是在帮她……”
“青杏,”容琳温声制止,“我倒也不算在帮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吧,不是有老人在嘛……这么一大家人,还是都退一步……彼此和和气气的不比什么都好?”旧时爹总爱说“和为贵”的话,现下多少知道这话的分量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总不至于生分到连路人都不如了……
青杏还想说什么,一看容琳微嗔的脸色,乖乖儿闭了嘴——她倒是长记性,生怕再像头先那一遍,一味儿的顾自己说的痛快,结果容琳咒到她自己身上!只是要问她心里,她是一百个不赞成小姐对二少夫人好:不是她青杏搅牙,实在是那二少夫人太刁歪!远的不说,光说前些日子吧,老爷和夫人从京里打发人来瞧小姐,也像当初将军陪小姐归宁时那样,给这边儿家里的人都备了礼物,轻重的姑且不论,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就这份儿心是不是也得格外高看?家里从老夫人起,哪一个不是高高兴兴地接了、让她们回去谢谢她们小姐,大少夫人还专找了陈年的玫瑰酿做回礼,到了二少夫人这儿可倒好,连眼皮都没抬,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说什么“我这儿也不缺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就是了,何苦还跑这一趟?你们小姐也真太有心了!”这说的什么混帐话?要不是沐云姐姐拿眼瞪着她,她真是宁肯把东西撇到大街上也不给她!倒是沐云姐姐能沉住气,说这是亲家老爷、夫人给这家里的少夫人的,倒不与她们少夫人相干,若二少夫人觉得不合意,那她们交给京里来的人退给亲家老爷和夫人好了,她这才让锦绣接了,却连句话都没有,青杏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呢!
“青杏!”青杏犹自在心里嘟哝妙莹,忽听容琳侧首叫她,忙上前一步,“什么事,小姐?”
“秀儿说的事……”容琳点到即止,“回到家里不必说起!”
“……是!”青杏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却道,“小姐,纸里包不住火,就算我不说,当不了别人说,早晚儿不都知道了?”
容琳瞅她一眼,“别人说是别人说,只你们别跟着说就是了!”
“是!”容琳一板脸,青杏马上遵命,“我连金桔姐姐都不告诉!”尽管她很想跟金桔说、一块儿嘲笑二少夫人是恶有恶报。
瞥到她的一本正经,容琳莞尔,轻轻一笑道,“你有话还能不告诉你金桔姐姐?!”
“当然能!”容琳怀疑的口吻让青杏喊冤,“小姐,您别总觉着我是乱说话的,青杏心里知道轻重!我的嘴可是很紧的,小姐不让说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说!杀了青杏……”
“好了,净胡说,好好儿的谁要杀你?”容琳佯怒打断,“我也没说你乱说话,就是嘱咐你几句罢了,你倒急了!”
青杏笑了,“小姐——,那么老夫人的寿辰,您倒是要送个什么呢?”小姐跟二少夫人说不知要送什么礼,她才不信呢,小姐心里,只怕早有主意了!
容琳思忖着微笑,“这个倒是真没想好,回屋了我再仔细斟酌斟酌……”说着话转过树荫,猛觉得眼前多了个人,一抬眼,“将军!”他怎么回来了?!(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