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八点四十分,自习课下,所有人都作鸟兽散,她也依然维持着一个十分冷淡的表情,自顾自地收拾书包。
后来,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我也被一哥们儿拖下了楼,准备和以往一样拼车回家。
没想到一只脚刚踏上车,就想起物理书忘在了教室。
“怎么了,到底走不走啊?”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哥们儿也一脸困惑地望着我。
我静静吸了口气,替他关好了车门:“我想起我有东西忘记在教室了,今天你先走吧。”
时至今日,我都无法忘记梁乐薇的哭声。
不是因为她竭斯底里,而是因为她太过隐忍。我简直不能理解,女生哭可谓是天经地义,为什么她却可以哭得这么……让人替她着急。
教室外昏暗的走道里,她真的就维持着那种小动物缩成一团的姿势蹲在地上低声饮泣,若是哭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吸几口气,再继续。
有好几次,我都想大踏步走过去,径自路过她的身边,到教室里拿回自己的物理书。但不知为何,我发觉做不到。
我做不到无视她,也做不到上前安慰她。冥冥中一种直觉告诉我,如果我现在走上去,她一定会恨不得杀了我。
她的自尊心就是这么高,我真的很怀疑今天下午要是她可以在周卓宇面前放低姿态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之间会不会就此有转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我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
大约又干巴巴地站了二十分钟,我决定不等了,扭头下了楼。
梁乐薇压抑的哭声就这样定格在了我懵懂的十四岁,回想起来,很有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感伤。
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我生命中的第一次被告白不期而至。
还记得那天刚打完篮球,我被迫和其他男生交流了一下对班上女生的评价,其中有一个兴奋地表示自己对梁乐薇很有好感,我撇嘴不屑道:“完全不能理解。”
“哦,对了,我忘了宋嘉你曾经说过她很凶,不过你不觉得她长得还蛮可爱吗?”
我有这样赤|裸裸地跟别人说过她?我已经不记得。大约是哪次起哄后的随口附和,我耸耸肩,决定沉默。
从球场出来没几步,便有女生跑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原谅我,今时今日已记不清她的名字,只记得那几年里大家都叫她瓶子。
瓶子说:“……我有话想告诉你。”
我耐心地点点头:“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喜欢你。”
“……”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要毕业了,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仿佛早已超脱。
我哑口无言,最后只得勉强地挤出一句:“谢谢……”
“没什么,只是宋嘉我还好奇一件事,你能回答我吗?”
“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我想,只有那一瞬,短过须臾的一瞬,梁乐薇的脸闪现在我的脑海,然后我很快冷静地摇摇头:“没有。”
那之后没多久就是毕业,五月的时候,大家拍了毕业照。
中考结束的那天的聚会上,有人唱到声嘶力竭,有人哭到抱作一团,然而梁乐薇却迟迟没有现身。
“宋嘉,轮到你唱了。”有人递话筒给我。
“哦,好。”
黄耀明的《四季歌》,何地神仙把扇摇,留下雪霜知多少。
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