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静极了。偌大的惊鸿殿,只剩下安陵恪和画兮两个人了。四目相对,却默默无言。天边拂晓,一抹阳光悄然洒进来,灿烂如花。“还有半个时辰才上早朝,皇上陪我说说话吧”上前几步牵住安陵恪的手,走到寝殿后面。幔纱飞舞,徐徐盈香拂面而来,那一株栀子花含苞待放,嫩绿色的叶子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滚动着,阳光洒进来,栀子花上仿佛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芒。清新,亦是妖冶。拉着他的手,坐在栀子花的旁边,靠在他的肩头,微微合上眼。安陵恪在她靠在肩头的那一刻,身体微微一颤。画兮自然是感觉到了。静谧的气息在二人的身边徘徊着,依依不舍着。“金家满门抄斩的那一日,是安伯救了我和月苍穹。那一晚我吵着要吃糖葫芦,姐姐偷偷去给我买,没有想到也逃过了一劫。你知道吗,西宁王和王后对我真的很好很好”那一年她被送到西宁王和王后的身边,彼时她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来,她来到大新的皇宫。“好在父亲一向都认为我比较任性刁蛮,所以从未带我入宫过,那些朝臣们也大多不认识我”好似时光真的回到了那一年。“嗯,那个时候我刚刚随着母亲住进冷宫,没有机会参加那样的宴会。因为不甘心,偷偷跑去,没有想到,会看见你。”“呵呵,其实,哪里是我厉害啊。安伯很久之前就问过我那些问题了,我答不出来,他就罚了我三日不许吃饭。后来,就让我抄写答案一百遍,所以,我是做梦都会记得的”恐怕这也是在先帝的算计之内的。那百年难题是圣祖皇后留下的难题,很多人都回答不出来的。“九曲玲珑球中,有九九八十一个条路,却只有一个出口,用什么方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出口?”安陵恪还记得第一个难题。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回答出来,却在柱子后面听见六岁的女孩子清晰的回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回答出来。便多了看了几眼。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有着最明亮的双眼,最灿烂的笑容。或许就是那无忧无虑,灿烂如花的笑,一扫他心底的阴霾,从此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蚂蚁,在蚂蚁的尾部牵一个线,蚂蚁会找到出口,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画兮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双手也圈上安陵恪的手臂“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抄写‘蚂蚁’这个两个字是有多么的厌恶。以至于后来,我每一次见到蚂蚁,都想踩死它们”说来也好笑,一百遍的蚂蚁,让她痛恨的不得了。“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吃到姐姐买的糖葫芦。安伯说,是秦家害的金家满门抄斩的,所为我为了报仇,什么都能忍”“苍穹很快就被送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安伯为了培养我,什么都让我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每一样都必须要学会,学精。因为那是作为一个公主所必备的素质”那段时光是痛苦的,乃至于今日,在回忆起来,画兮都感觉到痛苦。“很辛苦,对不对?”那样的日子对于一个还只有不到六岁的孩子还说,是怎么的一个折磨?因为自己也经历过,所以对安陵恪来说是感同身受的。抚上她的手,反手握住。画兮勾了勾他的手心,轻轻拂过,熟悉的动作让安陵恪暖心。“是呀,可是那个时候为了报仇,也不觉得苦”为了能早日报仇,她不在乎变成谁,不在乎去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无所谓的。“其实,和我比起来,你是幸运的。虽然你的母亲惨死,可是你有一个爱你的父亲。安伯为了你能坐稳江山,给你铺了这么多的路”“是吗?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费了我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的将皇位传给我不是更好吗?”何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的,害的那么多的无辜之人惨死。“先帝一生挚爱着西宁王后,怎么会轻易让其好过呢?有什么比亲生父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他们更加残忍?有什么比一个帝王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亡在自己的手里?安伯要报夺爱只恨,所以要毁了西宁王最珍爱的东西,让其后悔一生”安陵恪想过千万种原因,唯独没有想到过会是因为这一点。父皇对他的厌恶是那么的明显,又怎么会为了他而做这么多?“这些都去过了不是吗,没有人在能威胁你的江山了,这不是很好嘛?”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江山,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了。多好,从此他坐稳大新的江山,不久他还会将整个天下都握在手里,谁也不再是他的对手。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缓缓离开他的肩头,抽离被他握住的手心,走向床头。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盒子,只是被锁住了而已。“这里,就是那个秘密,现在,我还给你”将盒子交到安陵恪的手上,而安陵恪却蹙着眉头,迟迟不肯伸手接过。画兮拉过他的手僵东西放在他的手上,然后移开手指。“钥匙……随便一根绣针就能打开了”画兮怕安陵恪不相信她的话,解释“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定然会好生保护,自然没有人会想到,这把锁,会如此轻易就打开”窗外,已经透亮,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想来是已经耽搁了。“恪,你看,天亮了,你该上早朝了”安陵恪依然是静默不语。画兮不愿意在去追究他此刻的心思,无所谓的摇摇头“忘记我好不好,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安陵恪依然是凝视着画兮,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话一般。沉默,在沉默。终于不忍,移开目光,扭过头去。久久才道“好”然后,转身离开。那一刻,两行泪,终于跳出深邃的眼眶,顺着清冷的脸颊而下。而身后那个女子,亦是泪流满面。他们都知道,这一别,怕是再也无法想见。只是,那个女子眼底有着浓浓的恨,那种绝望的恨。“安陵恪,是不是真的只有江山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那一日,你的江山没有了,你才会回头看见我的存在?”这话,安陵恪自然是没有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