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咧嘴笑道:“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洛基兄弟你这中文还得好好练练呐,‘石沉大海’这个成语用在这裏可不太恰当,应该是‘葬身海底’!反正十万块韩元也不是什么大数字,但也算你们一份心意,我们就收下来当做明天的早饭钱吧。”说着他从我手里拿过信封,打开一个小口眯着眼睛看了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惊讶:“这……这……这多不好意思……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十万韩元也就能买瓶饮料再外加一串糖葫芦,人家怎么可能给这么少,肯定得是人民币。”说着对洛基笑道:“我们这么一闹也让许多无辜的游客都变成了枪下亡魂,没受到法律的制裁就已经很庆幸了,那还敢接受‘表彰’。谢意我们心领了,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洛基摇了摇头:“不用自责,本来那帮劫匪也是要杀人灭口的,如果没有你们,船上所有人的都会死,这些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好好养伤,等我们的游轮修补完整后,欢迎你们再次乘坐游玩,全程免费!”
尽管我一再推辞,但洛基大副和永贤船长临走的时候还是把信封留了下来。将他们送走后,光头坐在病房的阳台边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咧着大嘴放在太阳底下欣赏。我远远的看着感觉并不像是人民币兑换卡,走近细看才猛然发现那竟然是美金兑换卡!洛基他们给的并不是十万人民币,而是整整十万美金!
光头看着我,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老张你别盯着我看,十万人民币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刚才可没说……”
兑换卡是一种类似临时银行卡的东西,办理流程简单快捷。专用在各国银行用来兑换外币使用。洛基他们给的这张上边没有一丝划痕,明显是为了感谢我们而专门办理的。
取出了寄生在皮肉之下的虫卵,冷琦恢复的十分迅速,不到一个星期便已经可以自主活动。伤口拆线之后,我们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国。这段流程光头已经习惯性的着手办理,一天不到就订好了机票并且办理了运送小叶遗体的相关手续。第二天中午几人准时登上飞机。离开了这片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韩国土地和黑沙子海域……
在北京做中转,二十八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内蒙古赤峰市。老钱早已听到消息,特意开着车来机场接我们。先把冷琦骨头和李晓欣送回家,随后带着我和光头将小叶的遗体送到了殡仪馆暂时保存。一路上大鱼丸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但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场景,心中的伤痛成倍剧增。
回到楼房,门口还摆放着小叶那双带着兔子耳朵的拖鞋,闻着屋内熟悉的味道。我再也控制不住,静静的坐在阳台前泪如泉涌。不仅仅是我,在这裏,到处都闪现着小叶的身影。光头也面色浓重的坐在我旁边,不是过来安慰,而是过来加入到了伤心的行列。
这一夜虽然非常疲惫,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睡,第二天上午。光头给叶妈妈打了电话。小叶的家在赤峰周边一个较小的地方,做客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可能是太过伤心。所以小叶的父母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赤峰,接到光头的电话后立刻赶了过来。
见到他们憔悴的面孔后,我的泪水始终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强忍着没有落下来。我在小叶手机里见过叶妈妈一个月以前的照片,跟现在相比,仿佛有十岁的差距。可想而知。这对年迈的父母这几天是如何熬过来的……
小叶的父亲非常冷酷,表情一直是冷冰冰的,不只是现在,平常也是这个样子。当他们在殡仪馆看到小叶几乎已经没有了正常肤色的遗体后,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叶妈妈抱着小叶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小叶子’的爱称,不相信前一段时间还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叶妈妈的每一句呼唤都像一把利刃刺在了我的心窝,那是世界上最疼的感觉,比任何物理痛感更加难以忍受,具体程度无以言表。签字之后,小叶的遗体被送进火化炉进行火化,我站在旁边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望着悲痛欲绝的叶爸爸和叶妈妈内心除了内疚就是自责,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小叶的男朋友……
安葬小叶的过程持续了接近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我和光头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叶爸爸和叶妈妈身边忙前忙后,竭尽所能减少两位老人的负担。从光头的口中,他们得知了我就是小叶的男朋友。叶爸爸的反应比较过激,指着我的胸口大吼着质问:“你还是不是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我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一遍接一遍的道歉,自责。相反叶妈妈人非常好,不但没有责怪而且还反过来安慰我不要太过伤心,告诉我叶爸爸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
运用光头的风水知识给小叶挑选了一块最好的墓地安葬之后,我亲自将叶爸爸叶妈妈送了回去,并且认作是他们的干儿子,承诺会照顾以后两位老人的所有事情。经过几天过度,叶爸爸的情绪逐渐平稳,拍着我的肩膀点了点头,淡淡说了句:“小叶这丫头,没选错人……”
离开小叶家,我心裏仍然非常忐忑。在回赤峰的客车上想了很多,却又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只是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下了车,然后又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楼房,顾不上理会其他人,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又做了那个已经做过了无数遍的噩梦,同样也是在小叶窒息的时候猛然惊醒。蓦然间,我发现。原来小叶的死,让我对一切事物都变得绝望……
清晨六点,所有人还在熟睡的时候我默默离开了家,来到同仁报社。先去王编辑办公室放下了辞呈,随后回到那个曾经充满了美好回忆的办公室闷头收拾着自己和小叶的东西。王编辑从我的辞呈中看到了小叶去世消息极为震惊,嗖的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连眼镜都甩到了鼻子下边,追在屁股后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愿意再回忆那段噩梦般的旅程,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溺水”。
虽然我只是个新人,但在同仁报社的这两年裡业绩一向非常好,也有了固定的粉丝群。王编辑完全放下了平时领导的架子,转着圈的想让我留下来,安慰我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我没有回答,也不想说话,因为这就是我的态度。以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再继续工作。
挽留了半天,见到我去意已决,王编辑便也不再强求,拍着我的肩膀说了句‘节哀顺变’便转身准备离开。我叫住他,说了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他不要把小叶去世的消息散播出去。他也非常理解,爽快的答应下来:“放心吧,我就说你们俩是因为结婚所以才辞掉的工作。以后什么时候你想回来,这把椅子还给你留着!”
接下来的日子只能用‘浑浑噩噩、稀里糊涂、颓废散漫’来形容。我每天窝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半个月下来,不但没胖相反却变得更瘦了。大家都做出了许多努力,骨头将能想起来的儿时趣事都说了一遍,光头也想尽办法拉着我四处闲逛散心。李晓欣则学习着小叶会做的拿手菜,连一直冷着脸色的冷琦竟然都露出了瞬间的微笑。他们都很用心,而我却很不争气。
从韩国回来大约二十多天以后,陕西秦皇墓的挖掘工作彻底完毕,所有贵重的古董都被转移到了博物馆。整座陵墓也被列为了保护区。李晓欣不得不回到诊所开始工作,骨头虽然十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亲自送她回去。
原本六个人的大家庭现在缺少了一半,屋子里顿时变的空荡荡,无论白天黑夜都没有了生气。光头开玩笑说,屋子里的气氛都快变得跟斗子里一样死气沉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