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宋,你过来。”大个警察也突然发现何桐与眼镜警察有着惊人的相似,说,“你看看,你们两个怎么长得像亲兄弟似的?”
眼镜警察看看何桐,何桐看看眼镜警察,越看对方越像自己,不禁拍案称奇了。
通情达理的警察放过了他们,何桐就觉得挺感激不尽的。他走上前去,握住眼镜警察的手,说:“大哥,可能咱们三百年前是一家吧?”
眼镜警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差不多,差不多。”
这场噩梦般的事件戏剧性地发生,又戏剧性结束,那个好事的中年妇女为了得到一份举报奖,引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却害了何桐与赵凤翎的一生。
赵凤翎对何桐的埋怨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尽管在何桐征求她意见的时候,她用幸福的泪光做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她用最大的热情去与何桐营造平生第一次令人心旌荡漾的爱潮,却被那个胖女人和两个警察给彻底葬送了,并由此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羞辱,伤害以及惊惧。这个黑暗的夏夜对她来说是铭心刻骨的,是至死难忘的,在以后的日子里,那个与何桐酷似的警察成了何桐的化身,每当她与何桐温存的时候,眼镜警察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飘然而至,出现在她的面前,好像何桐就是眼镜警察,眼镜警察就是何桐一样,混淆不清,无法区分了。多少次,她从何桐温暖的怀里蓦然惊厥,不寒而栗,直到发展为惊恐万状,失声大叫。这是一种不可扼制的心理障碍,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何桐在赵凤翎的眼里与魔鬼无异,她脆弱的神经被这种触景生情般的联想彻底击垮了。
何桐对赵凤翎的这种心理障碍毫无办法,不管他是怎样想方设法消除她的这种忧虑,后来干脆摘掉了眼镜,但是,赵凤翎依然把他当成了那个凶神恶煞般的警察。有几次,何桐循循善诱,小心翼翼与她接吻拥抱后,慢慢地滚到床上,赵凤翎却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尖叫而起,然后吓破了胆似的龟缩在床角,就像那眼镜警察就站在她的眼前一样。
他们的最后分手是赵凤翎提出来的,她辞去了在省城找到的工作,决意回到她的那座小城,她要离开何桐,离开那场噩梦,恢复正常的生活。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她知道,无论她怎样努力,那个心理阴影今生今世是摆脱不了的了,如果坚持下去,她就会垮掉,甚至是会发疯,自己的一生也就毁灭了。
何桐不得不接受与赵凤翎分手的现实,她的疑神疑鬼,她的捕风捉影也将他折磨得近乎崩溃了。他们都还年青,他们都需要平静的生活,他对自己在那个夜晚的一时冲动而悔恨不已,由此引来的恶果要用一生的幸福去偿还。他终于意识到,他与赵凤翎的相亲相爱只是昙花一现,白头偕老只是海市蜃楼,水中望月。他们有情缘,而没有姻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可动摇。
一心想改变生活的赵凤翎回到故乡并没有忘记掉何桐,她找到了一份清闲的工作,却没有找到新的爱情,何桐的音容笑貌会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美梦连着噩梦,让她泪水涟涟,怅然若失。她曾想到过到省城与何桐重续旧缘,却都被那场噩梦吓了回去。她相信,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又拒绝没有爱情的婚姻,于是,她成了一个独身的女人,过着忧郁的生活。
赵凤翎查出自己患上肝癌是在今年的夏天,在此之前她只是觉得肝部肿胀,四肢乏力,食欲不振,还在县医院被高明的大夫当成肝炎治疗了一段时间,直到卧床不起,被送到省城以治疗恶性肿瘤为主业的安康医院里。
何桐在赵凤翎离开省城时就有个预感,那便是,他还会见到赵凤翎,尽管时间和地点都是模糊不清的。他以为,他们没能成为夫妻,可以成为朋友,知心的朋友。但是,赵凤翎一走就音信全无了,何桐曾给她的家里寄过贺年片,在她生日的时候还寄过贺卡,但都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了。那么现在,当赵凤翎重新出现在省城,却是因病重住在了省城的医院里,一个神秘的人物以神秘的方式通知了他,让他们在这里相会,则是何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坐在病房走廊里的何桐事后已经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走到赵凤翎的病床前的,他买的那篮鲜花竟忘在了连椅上。
赵凤翎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要用分秒来计算了,她的母亲含泪向何桐诉说了她的病情。
何桐看到,赵凤翎面容蜡黄,毫无血色,已经深度昏迷,不到三十岁的她憔悴得如同一个老太太。他对此难以置信,他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那个充满青春朝气驰骋在羽毛球场上的赵凤翎吗?这就是那个曾让他幸福痴情的赵凤翎吗?这就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赵凤翎吗?
“凤翎,你醒醒,我是何桐啊。”何桐伏下身子,轻轻握着他曾握过千百次的手,泪水潸然而下,一遍遍地呼唤着。
赵凤翎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没有丝毫反应。
何桐强忍眼泪,趴在赵凤翎的耳边,亲吻着她,说:“凤翎,我是何桐,你听到了吗?你睁开眼睛,我看你来了啊!”
赵凤翎的两行浊泪是一滴滴地淌下来的,就像一口干枯多年的泉眼悄然复苏。
“凤翎,你听到了是吗?”何桐顿时激动不已,千头万绪的情感涌上心头,他紧紧地趴在赵凤翎的耳朵上,说,“凤翎,我爱你,我说过,我会一辈子爱你啊!”
赵凤翎似乎听到了何桐的话,她的嘴角动了动,想露出幸福的微笑。但是,她张嘴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就停止了呼吸。
病床上方的心脏监护仪里划出了一道象征生命结束的白色直线,赵凤翎泪流两行,在何桐爱情的呼唤中离开了这个让她幸福过又恐惧过的世界。
“凤翎!”何桐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疯也似的扑在赵凤翎的身上,紧紧地搂抱着她,痛哭失声了。
何桐是被赵凤翎的弟弟用力拉起来的,她的弟弟不是别人,正是晨报的副总编赵则刚。
赵则刚只知道姐姐在大学里谈过恋爱,也知道这个人在省城,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在他将赵凤翎接到了省城,住进了安康医院之后,他也没想到让姐姐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与初恋情人见上最后一面。他从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个陈旧的信封,里面装着几张相片,都是她与何桐的合影。于是,他认出了姐姐至死不忘的大学时代恋人正是蒲公英广告公司的老总何桐。
赵则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但是,从姐姐明知自己再也不会康复的情况下,带上这些相片来到省城,他判断出,姐姐是一直爱着何桐的,当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他为是不是通知何桐看上她最后一眼而犹豫过,因为何桐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在今天一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后,他觉得不能再犹豫了,他不想让姐姐带着遗憾离去,他觉得这样是对她不公平的。他之所以用不留名的短信息方式,是因为如果何桐已经忘记了他的姐姐,就会转身离去,那么,赵则刚就不想暴露这层关系,在以后与何桐以及蒲公英广告公司的交往中也不会出现尴尬。
赵凤翎的母亲在一旁无声地流着泪,她有一双儿女,都是大学生,在人们的眼里是世上最幸福的母亲。但是,上帝无眼,让灾祸降临她的身上。
“好了,何总,送我姐姐上路吧。”赵则刚欲哭无泪,说。
何桐泪如泉涌,想说什么却没说。他再次走到赵凤翎的病床前,低下头来,在她的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长长的吻,泣不成声了。
“起来,何总。”赵则刚拍拍何桐的颤抖的肩膀,说。
“凤翎,我对不起啊!”何桐不能自已,蓦地跪倒在赵凤翎的床前,哭喊道。(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