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夕正美美地啃着鸭脖子,她的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堆小骨头。美容学者一再重申,过了晚上八点,就不要再喝水,会引起水肿;如果你爱美,绝对不要在晚上十点还在进食,尤其是吃油腥食物。她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雪碧,继续进攻辛辣的美味,专注地看着电脑上的网文,不时腾出一只手点翻页,只觉得万分享受。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是陌生人来电。她看也没看,用一根没有油腻的指头点了下接听键,侧趴在桌子上,以高难度的姿势听电话,“哪位?”
“是我。”
这个声音她当然没有忘记,只觉得嗓子里突然冒火,那股辛辣的味道直窜到五脏六腑,还直达眼眶,差点儿流出泪来。
过了这么久,他突然打这样一个电话,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上次无意中的碰面?
她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食物,又拿起了电话,“你好。”
“嗯,还好吗?”
隐忍下心裏那种麻麻酥酥的感觉,她尽量冷静地回答,“还好。”
没有问他有什么事,总不可能打来电话求婚吧。她冷笑,男人永远给不了女人她想要的东西,她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也许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可我还是想说,那天晚上我只是当成商务酒会参加,跟聂咏华的生日没有关系。”
“我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第二天大报小报都登出来他们相依而立的照片,各种猜测都有。当然,事隔多日,并没有出现订婚或者婚礼,事件也早已平息。
可她要离开这个男人,倒真不是为了这一点点的误会。是的,他是没有订婚,那晚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聂咏华的有意安排。早知道他没那么残忍,可今天这个电话依然没有任何意义,也许他突然想对两人的关系画上一个句号,如果这样他会好受点,她没意见。
“那……小夕,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她已经从桌前移到窗口的位置,靠坐在窗台上。往外看,星星在闪,暖风在吹,有一瞬间她差点儿被他这蛊惑的口气所诱惑,实在是渴望见到他。可他们之间,早就有了裂痕。不得不承认,爱得多或少都不好,正如她在最后说的话:她想要的时候,没有人给她,现在,她也不想要了。她是爱他,可她更爱自己一些。她还有妈妈,为了妈妈,她也得多爱自己一些。苏展阳再好,她再舍不得,都不是她能要得起的。这是个事实,如果她能早点儿认清,会将事情做得潇洒些,不会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多,而让两个人都痛苦。一个人,总要认清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何况还有他的家人,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女人,如何走得进他的世界?
舒小夕什么也没说,她挂断电话,忘了自己刚拿过鸭脖,直接用手去抹眼泪,辣得她无法忍住悲伤的眼泪,名正言顺地哭个痛快。
孟依依要去蜜月旅行,阿春耻笑她老土,居然还玩这一套。她坦然承认不仅要蜜月旅行,还要三年抱俩,这个时候她最担心的反而是舒小夕。
舒小夕不爽地说:“干吗担心我?依依,我恨你,最近你脑子有病,老拿对待残障人士的态度来对待我。都说恋爱能让一个聪明的女人变笨,我看婚姻可以让你这个笨女人毁灭。”
“我呸,姐姐我难得温情一次,你居然还嫌弃。”她挽着冯雷的胳膊,甜蜜地说,“是不是有人陪着,不需要我了?冯雷,你家老板最近有没有不正常?”
冯雷笑着不说话,孟楚自从在婚礼上重遇舒小夕,又慢慢恢复到从前那种感觉,不时打个电话,请她吃个饭。舒小夕脑海里想得最多的,却是那天与苏展阳短短的相遇。她需要的是尽快忘记那些,所以当孟楚打来电话发出邀请时,她淡淡地应下。有这么一个好男人,谁会矫情地一直说“不”?
枫叶酒店前的两排西洋柏是N年前就种下的,长得郁郁葱葱。夏天人们经过这裏,一眼的绿,幽静且美丽。这几天每当舒小夕路过那棵西洋柏的时候,都会心跳加快。她忘不了苏展阳,回想起那日他的出现,心裏辗转想了好久,他怎么会在那里,是为了她吗?
不知道他有没有像她一样,难以忘记过去。应该不会,依他的脾气,早早有年轻貌美的女人陪在身边,这才是苏展阳。不然,难道他会痴情地想念着她,为了她守身如玉直到永远?
高大的西洋柏不知长了多少年,静静地矗立着为酒店添光。也许它们见过的事更多,男男女女,她这一场并不算什么,只有一声“好吗”和“谢谢苏总”。
她回忆起自己叫他“苏总”,是啊,从前因为害羞,很少叫她展阳、阿阳,她总觉得两个人再亲密,也做不到老皮老肉地叫人一个字,她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常自嘲是老一代的人,其实她年纪也不大,爱情这东西,不曾拥有,只能陪着妈妈孤独老去。
想到这裏,她叹了口气,又蓦地站住,前面树下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让她心痛的苏展阳吗?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夕阳的光线照在他身上,竟有浓浓的沧桑感,仿佛已等在那里一个世纪。她站在那里,嗓子里竟然硬硬的,有想要落泪的感觉。真是不应该,他们之间,不是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吗?
他慢慢走过来,看着她的表情从吃惊到平静,最后低下头去,忍不住问:“不想见到我吗?”
“苏……”她的心一点点变痛,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说不要了吗?干吗每次见他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不再是自己的?
“不要叫苏总!”他立刻打断她。
她咬着嘴唇不语,为什么他要出现?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高高吊起,真想扑到他怀里抱住他。
“小夕,三个月了,你觉得真能就这么和我断掉?”
“我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就这样吧,苏总,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吗?”
她一点儿也不相信苏展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深情无比的男人。她又不是国色天香,这个男人不会爱她。不,不爱!
她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只要再走一段路,就真正出了酒店。那里有公交站牌,或者马上拦个车,跳上去就走。她无法继续面对苏展阳,再待下去,她会忍不住冲过去抱住他。这么多天的想念,她需要紧紧抱住这个男人才可以抵消思念。
他没有追上去,舒小夕的性格有多别扭他明白,她的坚持他也见识过。
近几天苏展阳常回家。
苏沫沫早在父母同意她搬出去住后,便像一只奔向自由的小鸟一样,搬离了苏家大宅。虽然走了女儿,但回来了儿子,所以苏母还是比较欣慰的。她还想儿子快点结婚,但一想起那个晚上,她犹豫再三也没有提起要和舒小夕见面的事,还是谨慎点好。也许她该问问儿子,如果可以,他心裏看中了谁,大家见个面。即使那个女人离过婚也没什么,这是苏沫沫有一次说的,好像儿子现在心裏还装着那个女人。
枫叶酒店每到夏季就要打折,舒小夕不明白为什么夏天就是淡季,反正酒店房间便宜得她想包间房长住。她最近精力不够,也许是到了夏天,她喜欢午睡,但这个工作又没有固定的午睡时间,看着满楼满房间舒适的床,却不能睡觉,这实在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苏沫沫最近有意无意常往管家部去,一会儿请教经验,一会儿找点儿事点名要舒小夕去办。其实她这算是跨部门作业,舒小夕没有说什么,即使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也恪守着上下级的关系。年龄和美貌,这个女孩子都有,她们来自不一样的世界,她没打算跟苏沫沫没心没肺地打成一片。不,每次见到她,舒小夕就不可遏制地想起苏展阳,那个男人常常出现在那片柏树下,让她无路可退。
苏沫沫是有任务的。这是妈妈给她下的任务,声称如果完不成,就是能力有限,就要召她回家不得上班。她把舒小夕的作息时间画了张表,发现这个女人的生活很乏味,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找她,基本上如果不是上班,就是宅在家的那一类。最近有一个人出现在她周围比较频繁,是个律师,他的工作应该比酒店工作要忙得多,但他和舒小夕没有断过联系,偶尔会开车来等她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