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怀宇自嘲地笑笑:“你的这些话我可以自恋地理解成你是突然发现了爱的是我才要判何适死刑么?”
袁喜僵了僵身体,抬头直视着步怀宇,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我想何适也会问这个问题,你总得给他一个理由。”
袁喜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低着头用力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别咬了!”他说,“到底是什么样原因让你突然决定不结婚了,而且连个理由都不能给他?”
“别问了,行么?”她说。
“不行!”他的口气是这样的咄咄逼人,直把她逼得无处可逃,她不自觉地往后缩着身体,却被他一把拽过来,钳住了她的肩膀,强硬地说道:“说!”
她闭了眼,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可他的手掌是那样的有力,就那么坚定地把她的肩膀钳制在那里,支撑着她的重量,让她想要委顿下去都不行。
“睁开眼睛!不要逃避!”他严厉地说道。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浓重的有些过分的眉毛,微有些凹陷的眼窝,强势的眼睛,深不见底的瞳孔……
“他母亲来了。”她说道。
他讥笑:“你会怕她?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她给了我一份大哥的检查报告,痴獃,遗传性的痴獃,世界上都很少见的病例,所有的子女身上都会有那样的基因,我也有,一代传一代,一半的发病几率,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生出傻子来,也永远不会终止,就像是个诅咒。”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就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还要结婚么?还要把这样的基因传下去么?”她盯着他,问。
他看着她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因为这个放弃你的,只要他爱你。”
她轻轻地笑:“没错,他母亲也这样说,还说如果我坚持,仍是可以嫁进他们家,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想因为这个把儿子也丢了。可我能嫁么?她母亲说得很对,我什么也给不了他,给得只有包袱,只有累赘,到最后,我连他有自己孩子的权利都剥夺了,让他的生命连延续都没有。”
“不是还有一半是正常的么?”
“一半,只有一半,”她咧着嘴角,“你知道一半的含义什么么?那代表着我从打算要孩子的那一天起就得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猜测着未来出生的孩子会是哪一半。我受不了,我会崩溃的。而且就算生出像我这样的,又能怎么样?再经历一遍我的生活?这样的基因还有必要传下去么?”
步怀宇停了停,问:“也不打算告诉他?”
她坚定地摇头:“不想让他再去矛盾,如果我给不了他爱情,何必再让他的亲情产生裂痕。”
步怀宇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抿了抿唇,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缓缓放开了手,说道:“有很多不能生育的女人,她们一样有着婚姻,有幸福的家庭。”
她笑了,笑容很惨淡,说:“我知道,就是这些还打不倒我。在得到那个判决之后,我回了家,我想找个地方让自己睡一觉,我告诉自己说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知道我进了门我妈和我说什么?你猜猜,我说你一定猜不到。”
步怀宇看她笑得反常,忙伸手握了她的手,轻声说:“先别说了,你不是想学吸烟么?我教你吧。”
“她让我把何适给我的戒指送给那个小红,说她看上了我的戒指。还说反正我也要结婚了,那玩意还有什么用啊。我让她滚,她说她是我妈,我怎么敢让她滚。我就想,是啊,我怎么忘了她是我妈呢,于是,我就自己滚了。”
“别说了,”步怀宇柔声说道,伸手把她揽入了怀里。她把头搁在他的肩上,轻声问:“你说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有我这样的母亲么?她们也有一个痴傻的大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