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兰恨得险些拧断了手中的帕子,根本没留意禁锢在自己身边的穆图尔贺,心有不甘的向孙带发出了挑衅攻讦之言。
孙带的死穴不外乎是迄今尚未婚配,只是自从去年她当面甩了阿巴亥的脸面后,木栅内很少有人再敢当面揭她这个短。所以这会儿她听穆图尔贺这么一提之后,脸上没有怒意,反而大声笑了起来。
这一如银铃般的笑声,破开喧闹喁喁之声,传到了男宾的席面上,顿时引来了努尔哈赤的注意。
“孙带!什么事逗得你这么高兴了?”这个侄女性情越养越冷淡,倒真有了几分东哥的性子。努尔哈赤很好奇是什么事引得她这般开怀。
孙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举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阿牟其!”她微微扭过脸,衝着努尔哈赤大声道,“穆图尔贺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嫁人。这个问题问的真真儿好,阿牟其,您说我什么时候嫁人呢?”
努尔哈赤的笑脸顿住,孙带是背对着他盘腿坐在对面炕铺上的,这会儿穿越过人群,依稀可辨那熟悉的身姿,那淡淡的,微冷的笑问仿佛就在耳边炸响,令他顷刻间僵住了笑容。
其实不止是他,在孙带背对着他们,侧脸问话的时候,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巴亥面对着孙带,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想搀和的,眼下看来是回避不过去了。
“济兰,我看穆图尔贺也累了,你带她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济兰站起身来,拉起穆图尔贺。
穆图尔贺再不明白,也对这样凝重的气氛有所感应,知道自己大约是触及了什么逆鳞,万万讨不到好去。这裏可不比在叶赫,因为她长得好,在姊妹间任性霸道,长辈们总会宽容一二。努尔哈赤的木栅内显然不缺美女,特别是不缺她这样长相的美女,不说济兰,便是大福晋阿巴亥,那五官眉眼,乍一看真与赫赫有名的女真第一美女十分酷似。她以前就知道自己的长相极易得男人喜爱,可惜的是,到了赫图阿拉才知道,这样的长相,在爱新觉罗家宅里都快成大众脸了。
可是让她就此灰溜溜的走人,实在是比当众打脸还要让她感到羞恼。
当着这么多人,这样退出去,她的颜面何存?
正憋着气呢,岳托从对面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拉起自个儿的妻子道:“我送你回去吧。”
穆图尔贺抬头时,眼中已莹莹含了泪光。
岳托心中一叹,向在座诸女眷作揖拱手:“内子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家去,改日再向诸位婶婶、姑姑们赔罪。”
一团作揖下来,冷不防一抬头,人群后触及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心往下一沉,呼吸一滞,动作顿住,险些儿当场失态。忙匆匆转身,不等阿巴亥回应,拉了穆图尔贺,狼狈逃走。
阿巴亥看着他夫妻二人出了门,心中微恼,脸上却挂着笑,说道:“岳托这孩子还挺爱护妻子的。”
济兰回道:“不懂事,也怪我教的不好。”
在座诸女皆知她和岳托的关系如何,都装傻充愣,不去点破,反而纷纷笑道:“这哪里是你的错呢?”
一团和气声中,偏有一不屑的冷哼破空而来。多数人没留意,但还是让一些人听到了。
孙带略微好奇的看了眼阿木沙礼。
那个孩子站在人群里,不言不语,看似平和,却环绕着一份生人勿近的冷漠,与她的长相年纪格格不入。
听说原是个十分讨喜的姑娘,怎么病了一场,反倒生冷起来?是因为被自己的亲舅舅禁锢,所以受惊过度?
孙带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肫哲,说起来,肫哲的阿玛也是因为那个孩子而没了的。
在爱新觉罗家族,看似人丁繁茂,相亲相爱,谁又能知道这济济一堂的背后隐藏了多少兄弟倾轧?
努尔哈赤能害死自己的亲弟弟,上行下效,褚英要弄死一个外甥女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