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主家里头死伤了那么多人,平阳公主为了区区两个下人还居然把陈家的奠堂都差点给烧了,这样的梁子,只怕是结得深了。
谷雨心中只觉得冰凉,原来刘彻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衞子夫来做窦太主和平阳公主家的导火索,他对衞子夫的恩宠逼得护女的窦太主出面找麻烦,平阳公主再想法子救人,他在其中煽风点火,只会让这股风越刮越是猛烈。衞子夫虽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讴者,但一个小小的讴者却可以撼动两家。
原来刘彻一开始就算计着这些的。平阳公主想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讴者来提醒着刘彻自己对他的贡献,可刘彻却只是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就把平阳公主,自己的亲姐姐给卖了。
谷雨突然觉得好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平阳公主就算机心再胜,又如何敌得过刘彻?平阳公主恐怕还以为刘彻是想为难窦太主,孰不知自己也是他算计中的一份子,当真是自己把自己卖了,却还在帮刘彻数钱。
当然,打算以衞子夫为饵的刘彻也没有想到,被窦太主要走的人,不是衞子夫而是她——谷雨。
不过,似乎换了她,效果还是很好。
现在,窦太主只怕已经纠集了一大帮子人直奔平阳公主府而去。即便平阳公主再解释,窦太主也会认定平阳公主藏私。不论如何谷雨和衞青都是平阳公主府上的讴者和骑奴,这个时候就算平阳公主猜到了自己可能被刘彻算计,也于事无补,这个屎盆子是扣定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上这个钓鱼的,难道不等着回宫去看看自己的杰作吗?”谷雨忍不住反讽道。为什么刘彻会这样算计平阳公主,那可是他的亲姐姐!语气不知不觉地就硬了。
刘彻出奇的好脾气,不怒反笑,“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这出好戏,只是刚刚上演。朕要的,可不止今晚上这点。”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一句话背后又包含着多少条人命?谷雨不禁心惊肉跳,“你……你怎么这么狠心肠?”
刘彻更是笑得欢了,“这怎么叫狠心肠?是,她是朕的亲姐姐,但是她周围的人可不是。母后薨逝,原先的王党都趋附于她,朕既然要做稳当这个皇帝,就不得不有所取舍。这一点,你该明白的。”
谷雨默然,太皇太后前几年薨逝,窦家那一帮主和不主站的老顽固自然而然地都依附于馆陶公主身边,以至于馆陶公主都被称为窦太主。王娡王太后去年新丧,于是王家的那一股新近十年发展起来的庞大势力,也有一大股选择了依附平阳公主。虽说平阳公主站在刘彻一侧,但人事往来,因为她的权利过大,也让刘彻生出掣肘的感觉。
皇权,必需是拿捏在自己的手上,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威仪。更何况刘彻一心要灭匈奴。谷雨心中明白,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窦太主和平阳公主的窦、王两党互相削弱,最终的得益者只有刘彻一人。
她其实知道的,要坐稳这个皇位,就不得不割舍下那些亲情,不得不硬起心肠,不得不残忍起来。“可是……可是难道就不能用别的手段么?皇上与公主是亲姐弟,何以要闹成这样?”谷雨不想目睹那些血腥,不想看到刘彻变成孤家寡人。
“怎么?你后悔了?”刘彻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直抵她的心房。
“什么?”谷雨大惊,抬起头看着刘彻,心突突直跳,后悔什么?
刘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呼出一口热气,没等谷雨找出反驳的借口,就抢着说道:“哦,险些忘了,你可不是她。”他笑了笑,谷雨也努力想要回给他一个同样的笑容,却发现自己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后悔什么?后悔把他推到皇上这个位置?她当然不后悔,因为她不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