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路,一条是活路,一条是死路,不管是那条路,丁公公你今后怕是出不得这莱芜城周围了!”
郭栋和孙和斗虽然也算是见识过场面的,可对这种突然赤|裸裸的威胁,还是感觉到有些别扭,咳嗽一声都是坐了下来,那名掌柜的脸上笑容还是不变,好整以暇的盯着矿监丁旭,等待他的反应。
这就是根本不给留什么面子了,矿监丁旭脸色变得很难看,可僵硬了半天之后,还是缓慢的开口说道:
“那两条路,请掌柜的给我讲述,在下洗耳恭听。”
现在对于矿监丁旭来说是无路可走,现在给他两条路,这已经算是开恩,溺水之人,你就算是给他条蛇也要抓住。
“死路容易,丁公公要还是这般固执己见的话,明日间就会暴病身亡,到时候朝廷的褒奖什么都是少不了的。至于活路,我家主人觉得你经营这铁矿还是有几分本事,人也有些决断,让你把这铁矿好好的经营起来。”
矿监丁旭木然的点点头,没有出声,也不知道他选择了活路还是死路,边上坐着的郭栋没有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只是孙和斗眼角却是抽动了几下,神色也有些难看,山东总兵李孟这等作为,未免有些太跋扈了。
这等监守的宦官都是天子的家奴,为地方军将效力,这算是怎么回事,不过孙和斗的神色变化也就是一瞬,他深思之后也就释然,眼下自己想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处,反正自己已被绑上胶州营的这条船,还能下来不成。
那掌柜的看见丁旭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悠然开口继续说道:
“今后铁矿买卖所得的四成你可以拿到,京师王太监那边你送几成,自己留几成,胶州营这边不管,只是有句话说在前面,丁太监你要是不尽心做,或者是因为送钱少了被调离,我家主人话说在前头,离开这莱芜城十里之外,丁公公肯定是暴病身亡!”
条件可以说是苛刻之极,矿监丁旭却不敢发一点的脾气,只是昏头胀脑的坐在那里,许久才迟疑着开口说道:
“贵主人的意思,咱家明白了,咱……小的尽心尽力去做就是!”
那掌柜的点点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丁公公识得大体,这态度我家主人肯定也会满意。”
在这正堂之中侃侃而谈的也就是这掌柜的,做出这结论性的话语后,这掌柜转过身看了郭栋和孙和斗一眼,继续说道:
“莱芜冶铁所据我灵山商行的工匠师傅勘察,若是全部的开工,产量最起码可以有现在的两倍到三倍,我家主人的四成,已经是十分的慷慨大方了。”
是不是慷慨大方这个不确定,不过一条路是死亡,另一条路目前的职务不变,还有些银钱可拿,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不过和丁太监熟悉事情倒也是特别的快,差不多三月中旬的时候,各个私下开工的铁矿和冶鍊铺子都已经是重新的管理之下,在重新接手的时候,矿监丁旭也是明白了,当时就算是自己不答应,恐怕对方也能完全控制整个铁矿。
在停产期间,很多外围的铁矿和小铁匠铺子都已经是私下的开工,按照这个开办的速度,怕是到了三月份,就有六成的铁矿控制在灵山商行的手中了。
矿监丁旭、郭栋,孙和斗三人定期的合议,原料、制作、工艺在会上商议解决,灵山商行的掌柜也不定期的参加,因为有了济宁的煤、莱芜的铁,还有灵山商行因为贩盐发展起来的网络。
这兵器制造局生产出的铁器不光是自家使用,也可以卖给其他地方,煤铁之兴,也是吸纳了不少的劳力。
淮北之地素称民风剽悍,海州和运盐河一带,因为盐业富庶,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其余的地方就不同了,两淮盐商们对沭阳和徐州一带的马匪特别的头疼,多次请官兵剿灭,却没有什么效果。
原因就是这些马匪很多和本地的大户相勾结,或者干脆就是当地豪强的私兵武装,历来悍勇好斗,官府也管制不了,盐商所做的就是尽量的把盐运之事改为水运,给对方些小钱花钱买个平安。
张江在正月末就来到了海州城附近,在高桥镇那边的军营中住下,就和他叔父张林所说的一样,盐商们果然是蜂拥而来,要说是送银子什么的那都是落了下乘,高桥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建起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宅院,说是给张守备的宅第。
看这个宅邸,张江转悠了一圈,还真是吞咽了几口口水,实在是太漂亮了,宅邸很大,裏面假山池塘都是齐备,亭台楼榭都是按照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建设,关键的问题是,连伺候人的小厮丫鬟都是准备全了。
而且两淮盐商还在扬州准备了几个重金买来的女孩子,都是色艺双绝的少女,都是一并送给张江。
不过张江吞咽口水归口水,过了过眼瘾之后,马上命令士兵们遣散宅邸中的人员,并且在宅子的门窗都是贴上封条,门口派人守衞,淮北军上下,擅入这宅第的人立斩不赦。
驻军五天之后,高桥镇上的居民从开始的惊慌漫漫的放心下来,这支从山东过来的军队,完全没有寻常客军的那种混帐习气,军纪要求的极严,从不乱入民居,即便偶尔在街上路上不小心见到女眷,也都尽快的避让开,并不骚扰。
而且分驻在各处的淮北军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在街上闲逛,每日间和在山东一样,操练演习,淮北军之中,新兵的比例相对较大,训练任务也是繁重异常,高桥镇和海州的一些跌打郎中倒是生意大好,总是被请去看病。
海州附近有一批商人,这些商人是因为盐场集中使用的大批劳力而存在的,这些盐工以及运盐河上的船工,购买力虽然微薄,可总量还是非常的大,这些商人和商贩就是供应他们的衣食住行。
这些商人们惊讶的发现,山东派驻在这裏的淮北军居然也在他们手中采购,而且价钱公道,钱货两讫。
短短的几次交易下来,淮北军的名声就在商贩中打响了,淮北军的士兵们虽然冷着脸,可付钱从不犹豫,干脆利索,能做到这一点,商人就不求其他了,看这一切都是朝着很顺利的方向发展。
当然,朝廷官兵在民间居然不持强凌弱,不欺男霸女,不买东西不给钱,难免让人感觉到很奇怪,也有人想这军队是不是太软弱了一些。
淮北军从山东调拨到海州附近,除却依靠船运之外,也使用了大批的骡马,这些骡马自然就成了淮北军的运输工具,自然就有所谓的无赖子打起了这些骡马的主意,这个时代的军队如果太守规矩,往往被当成软弱可欺。
三月中旬的时候,淮北军发现丢失了十几匹驮马,而且那个马厩的马夫也被打昏,在军营外面有大批看热闹的平民百姓,很多人阴阳怪气的说着闲话,客军驻扎在外地,本地的乡民在心里面天生就有一股抵触的情绪,尽管淮北军表现的很好,也没有扰民,可被那些无赖一煽动,本地的平民百姓还是哄起来了。
这件事裏面有没有盐商的参与,没有人知道,不过闹起来之后,还真有盐商派驻在此地的掌柜“义愤填膺”“热心无比”说是动用关系去找这些骡马。
谁想到胶州营对这件事情的处置简单的很,甚至不需要上报到张江那一级别,只是派出了搜索的小部队。
偷不是自己的骡马,也不是能跑太远的,而且偷马贼们也想在附近把马先藏住,稍微避避风头再卖。
本以为对方的军队刚刚进驻,即便是有心追查也对地形不熟悉,根本不会找到,谁想到晚上偷马,第二天刚过晌午他们就被抓住了。一共是七个人,都是在高桥镇闻名的地痞无赖,而且平素做事属于兔子不吃窝边草那种类型,在本地人的眼中,名声颇为的不错。
看着淮北军把人抓来要处置,整个高桥镇顿时是有些混乱,聚集在军营门口的人大声的鼓噪喝骂,要求放人。
什么“马匹已经是还给了,小伙子手滑,抽打几鞭子放人就是”之类的话,胶州营守规矩的那种形象让高桥镇的这些平民也并不怎么惧怕,胶州营淮北军的士卒新兵为多,见到这场面却有些慌张。
不可妄伤平民百姓,这也是军纪中的一种,这么多人鼓噪涌来,守衞门边的士兵们是把长矛横过来拦住人,也不做什么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