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那些慵懒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可是周显御的神情,这会却已经阴郁下来。离京数月,几经生死,如今才一归来,所听见的却是自己的未婚妻,竟然要下嫁给他向来最敬重的兄长。愤怒,错愕,震惊,甚至还有背叛。无数种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周显御在短暂的情绪一片空白之后。当即双眼瞬间泛起一片猩红之色的他,竟直接在马背上猛一探腰,就把跪在地上说话的那名士兵,给凭空双脚离地的拎了起来。“你适才说的话,可全部都是真的?睿王已经纳有正妃,又如何会与瑾萱成婚。你若是敢在这件事上和本王顺嘴胡说,那我保证你绝对活不过今天。”阵阵从周显御身上渗透出来的浓重煞气,仿佛有如实质般,向被他拎起的那名士兵袭去。望着眼前这容貌邪魅,双眼猩红,犹如杀神归来的周显御。被拎起的这士兵,只觉得自己通体发凉,更是暗自后悔适才不该多嘴。但心知这会后悔也已经晚了,当即这士兵就上下牙齿,都忍不住的发抖打在一起,断断续续的说道:“御……御王殿……殿下,小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因为昭阳郡主身份尊贵,因此圣上亲自下旨,允许对方以王妃的仪仗嫁进睿王府为侧妃。因此这城门之上,才会挂起红绸。小的句句是真,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进城一探便知。”紧皱双眉,周显御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会胸口隐隐作痛的他,当即就把拎起的这名士兵,挥手丢在了地上。抬起头望着城门四周,迎风飞舞的红绸锦缎。想起与萧瑾萱之间的点滴经历,周显御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而跟在他身侧不远处的苏启和白楚,自然也将那士兵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瞧出周显御这会的状态不对,如今已经历练的,极为能言善道的苏启,不禁连忙出言说道:“御王殿下,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我家主子若是有意下嫁给睿王爷,那又何苦叫我们折掉那么多人手,千里迢迢去寻找王爷您的下落呢。依我看就算主子成亲是真,可这件事里必然有古怪之处,御王爷您可不能因为几句闲言碎语,便轻易妄下结论。”几乎是苏启的话才一讲完,在竹螺镇亲眼瞧见过,萧瑾萱和周显御是如何患难与共,几番周折才在一起的的白楚,也是满脸不信的说道:“没错,这次我也同意苏启的话。我不信郡主是那攀龙附凤之人,这里面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王爷和郡主历经艰辛,如今难得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依我看殿下现在即刻去阻止大婚才是首要事情,否则在晚或许就真的来不及了。”周显御因为常年征战沙场,斩杀敌将不计其数,但因为九岁起他便混迹与军营之中,年纪太小就开始接受杀戮的洗礼。因此这尽十年的厮杀下来,周显御虽然成就了战王称号,可是经久不散的血煞之气,也和他彻底融为了一体。平日周显御仗着年轻,内功深厚,到还自行压制得住。可是如今他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气血上涌,一种强烈杀机,还有那嗜血的**,都在慢慢吞噬着愤怒下的周显御,那仅存不多的理智。而苏启和白楚的话,却给了意识明显都开始模糊的周显御,一个很好的提醒。脑海里再次出现萧瑾萱那温婉柔情的面容,周显御尽量控制着自己,随时想动手杀人的**。当即便一甩缰绳,向着睿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因为他必须当面看见萧瑾萱,若不问清楚,对方为何会下嫁给他的五哥,那就是死了,周显御也不会瞑目的。而对于周显御死而复生,从返京师的事情,仍旧一丝一毫都不知道的萧瑾萱,这会已经在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赶赴到了皇宫的西雀门处。向来王爷纳妃,女眷朝拜是不能走皇宫的正门,东龙门的。此乃大周皇室祖制,只有雀门才能供妃嫔参拜行走。到了西雀门喜轿便停下了,因为在这里司仪官还要朗读告奉皇室先祖的喜文。接着奏响一整首凤求凰后,并鸣放鞭炮后,这才算是礼成,可以进宫面见帝后。而一众宾客,如今已然送行至城门之下,那这会自然也不会有谁失礼到,先行离开。因此就在众人一片祝贺喜悦,鞭炮也彻底随着丝竹钟鼓声燃尽之后。喜轿便再次被抬起,接着就向着皇宫内缓缓而去。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阴冷至极的哼笑声,就清晰的穿透热闹的恭贺声,无比清楚的叫在场每一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得真切无比。而由始至终,坐在喜轿内,紧闭着双眼,面容犹如一滩冰冷寒潭的萧瑾萱。却在瞬间睁开了眼睛,接着一阵狂喜和错愕就在她的心里,骤然炸开。虽然适才那哼笑声,极为的短促,可是萧瑾萱还是立刻就听出来,那绝对是周显御的声音无疑。可是还没等萧瑾萱,从震惊欢喜里回过神来。她便只听到外面,传来一段叫她瞬间痛彻到心脏骤然都要停止下来的话语。“萱儿我回来了,可为何你却进了我五哥的喜轿。难道你忘了我们彼此间的承诺和誓言了吗,或者还是说,因为我战死的消息一传来,所以你便迫不及待的为自己另谋后路了。我一向都知道你这个女人心黑手狠的厉害,可却总觉得你对我到底是不同的。可如今我周显御却不得不承认,一直到现在为止,原来我还是没有将你彻底看透。”满腔的质疑,和伤人至极的质问,其实周显御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不但伤了萧瑾萱,就连他自己也是被伤的体无完肤。但是若说适才在城门下,闻听得士兵那番话,周显御还能保持一丝冷静。那如今亲眼见得自己最敬重的五哥,高坐于骏马之上,而那喜轿之内,也传来萧瑾萱极为熟悉的气息。这一刻理智冷静,统统都被周显御抛到了脑后。埋怨至极的话,脱口而出,而其实这不过是他发泄内心伤痛失望的本能反应罢了。毕竟当痛苦愤怒到达一个难以承受的临界点时,人就会变得口不择言,甚至是常态尽失,而很显然周显御如今就是这么个状态。而坐在喜轿内,原本迫不及待就想掀帘出去,跑到周显御身边,不管不顾只想确定对方一切是否安好的萧瑾萱。却在周显御这冷情话语之下,仿佛被一盆冷水彻底浇灌了般,当即便慢慢恢复了理智和清醒。素手依旧将轿帘掀开,不过当萧瑾萱走出喜轿,望向周显御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更没有对挚爱大难不死后的庆祥,唯独剩下的却是满脸的漠然和无动于衷。而别看周显御适才口不择言之下,确实说了些伤人的话。可是在眼见得萧瑾萱那熟悉的温婉容颜,再次映入他的眼帘之际。多日来的思念和担忧,已经叫周显御甚至顾不得去气恼介怀了。只要萧瑾萱对他展露一丝眷恋,甚至哪怕只是一个微笑,周显御都不愿在计较今日的是是非非,只想带着对方离开这里。可是萧瑾萱那疏远的漠然神情,以及对方默默站到周显睿身边的举动。却将周显御内心最后的那点期盼,也彻底的打碎了。当即双眼这会已经彻底血红一片的周显御,不禁满脸受伤,甚至被打击的踉跄两步,站稳后才无法理解的说道:“萧瑾萱,你为何要如此绝情。难道做我的御王妃,还抵不过睿王府的一个侧妃之位不成。只要你告诉我你不愿意嫁,那便是带你杀出京师,我周显御被剔除大周皇族的资格,我为了你也心甘情愿。瑾萱难道咱们彼此的情分,你就真的全都忘了吗。回到我身边好不好,咱们就像约定的那般,浪迹天涯相守一生。”这一声声真挚的话语,就仿佛一记记重锤般,敲打的萧瑾萱简直是痛彻心扉。而这会离得她最近的周显睿,自然看出了萧瑾萱是强撑镇定,其实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一副即将承受不住的模样。疼惜担忧的赶紧伸手扶住了萧瑾萱,周显睿便以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颇为疼惜不忍的说道:“瑾萱,回到七弟的身边吧。显御能平安归来,那你我这场戏码也该就此作罢。这里的残局就交给本王来处理,你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赶紧趁现在离开吧。否则等到一会乱了起来,想走便来不及了。”或许这世间的缘分,确实是极为奇特的东西。就拿萧瑾萱来讲,她最为珍视一心相守的人确实是周显御无疑。可是若轮起配合的默契,和彼此交心的程度,那周显睿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而闻听得对方这会竟然要成全她和周显御,萧瑾萱却无奈的苦笑一下,接着也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其实你我都清楚,相府现在没有动您不是他们无法做到,而是顾忌着即将班师回朝的萧家军罢了。今日我若一旦和显御离开,其实殿下你我心里都明白,恐怕不出三日您定然难以活命。自打扬州相遇至今,殿下便一直相帮与我,此时此刻,叫我不顾您的安稳自行离开,您觉得我会心安理得的这么去做吗。”这话才一说完,萧瑾萱不禁就向城门之上看去,眼见得一抹熟悉的凤袍身影,正立于城门之上,当即她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恨意。“殿下您之前和我说过,这西雀门几乎是相府完全掌控的。您抬头瞧瞧,显御未死,咱们城门下这起了争执的一幕,已经把薛后惊动来了。而且我敢保证,若是今日的事情处理不好,对方必然借机把我们全都除掉。到时别说殿下您性命不保,就是显御恐怕也在劫难逃。所以这一局我们必须要把控好,否则谁也没命能活着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