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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后的宝石盆景, 绚烂夺目, 精致非凡。
在一众惊艳的目光中,孟云娴对着穆阳候行了一个礼:“侯爷, 既然宝石盆景根本没有损坏,这位姑娘也算不得是毁了御赐之物吧。”
穆阳候撇撇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的好。
孟光朝嘴角一撇, 忽然道:“若是本侯没有记错, 但凡是御赐之物,皆有文册记载明确的数目和简录,凡稀世珍宝, 或作特殊用处之物皆有标注, 此物能冷石开花, 明艳罕见,这简录里应当有说明, 可穆阳候瞧着好像不太清楚这花有此不同, 莫非从未认真看过赐下的名录,草草张罗炫耀来了?”
穆阳候倒抽一口冷气——孟光朝你个老不羞的, 坏得很!
赐下的名录自然要详细阅读,确定数目无误方可入库珍藏, 可他的确是高兴过了头,见着这盆景精致非常,便一心想着大办一个宴席请京中的同僚都来长长见识, 也好知道他穆阳候是国丈, 一旦女儿生下龙子, 那就是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运气再好些……做了太子。
他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风光。
得意忘形,大抵如此。
孟光朝果然阴毒老辣,总喜欢挑这种旁人不注意的地方刺针,他那个女儿,说不定也是他授意了来挑衅的!
“荣安候,你切莫诽谤我!御赐之时皆有宫人报明书目,当然是无误才入库。至于圣上赐下的目录,和宝物一样珍贵,定要一并奉于台座之上,日日高香,我岂敢随意翻看,那岂不是大不敬?”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噗嗤”嘲笑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昇阳县主单手支颌,慢悠悠道:“幸好侯爷得的不是什么御膳糕点,否则发霉发臭了,还要日日高香,吃不得也丢不得,怪可怜的。”
淳王轻咳一声:“昇阳。”
“所以才说你是个只知道吃喝的憨货,你不好好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又一道女声,比起昇阳县主的要更加脆亮一些,少了些慵态,多了些英武。
“昇平县主。”
低阶之人纷纷行礼,将这位尊贵不比昇阳低的县主一同迎了进来。
又来了……
淳王一看到这两个女儿就头疼。
原本都是乖巧惹人爱的主,可只要在一起,就是鸡飞狗跳无一日安宁。
他的伤拖了这么多年才痊愈,保不准是被这两个女儿闹得。
惹不起惹不起。
昇平县主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二妹真是好情谊,闻你不适,我连宝贝都不赏去后院陪着你,没想拿个甜汤的功夫,你自己跑出来凑热闹,将我丢在那里。”
昇阳弯唇一笑,妩媚生花:“我哪里是来赏宝的,我是来看热闹的呀,所以——”她主动将众人的目光带回到了刚才的矛盾上:“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处置好呢?”
圆脸小姑娘一抖,磕头求饶:“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昇阳没有流露出多少同情:“即便证明了你没有损毁御赐宝物,偷摸来此却是事实——”她叹了一口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去扶头上的珠花:“但凡是有规矩的人家,都容不得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你还是求侯爷与侯夫人宽恕吧。”
小姑娘立马向穆阳候磕头认错。
他的父亲咬咬牙,忽然抓住她的领子扬手就要打,孟云娴吓得一抖。
“你、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今日侯爷不罚你,为父也要好好教训你。”
穆阳候看得心烦。
今日是宴请宾客来家里赏宝小聚,变成现在这样打打闹闹的算怎么回事儿?
“这位大人快快住手!”孟云娴冲了过去,将圆脸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后。
吴宛珊现在看到她就眼睛疼:“这里又有你什么事?她坏了我们侯府的规矩,你不要越俎代庖了!”
孟云娴根本不敢看田氏和孟光朝,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只能咬牙继续走下去。
“诸位,小女有一言,不得不说。”
吴宛珊:“你闭嘴!”
“珊儿!”穆阳候夫人呵斥一声。这个荣安候府的小庶女不懂事胡乱出头做派张扬自然不合适,但是吴宛珊这样跟着对骂就合适了?
头疼。
孟云娴端起姿态,正色道:“今日,这位姑娘并未犯大不敬之罪,但这位大人一巴掌打下去,可是对今上天大的不敬啊。”
那小官本就战战兢兢,此刻被这样威胁,是打也不得不打也不得。
气氛僵硬之时,还是位分最高的淳王轻笑起来:“荣安候,你家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意思,本王忽然很好奇,为何打了,就大不敬了?这小姑娘是金枝玉叶,打不得了?”
昇阳忽然扭过头:“父亲糊涂了,错了就是错了,坏了规矩就该有坏了规矩的惩罚,在座各位是今上器重的重臣,是昇阳敬仰的长辈,可别被一个黄毛丫头三言两语的糊弄了。”
黄毛丫头孟云娴心里打鼓——她是抢这个县主家里的口粮了吗?何故处处针对?
万幸的是,这里还有一位昇平县主,只听她道:“今上最是仁德,即便是宫人犯错,也要有理有据方才略施惩罚,二妹何故这样戾气深重呀?难道非要将这小丫头杀头谢罪方能舒坦吗?”
这一句话,简直将昇阳比作了杀人为乐的女魔头。
昇阳不以为意,撇嘴一笑,好歹是没再说什么。
昇平望向穆阳候:“想必穆阳侯爷与在座的各位叔伯们都想听一听吧。”
穆阳候:脑壳疼。
从前孟光朝是撸袖子自己上,可是今日他还一句话都没说过,这小庶女已经让他难以接招了。
偏偏小庶女狡猾的很,什么也不说,先丢一个“大不敬”,用今上来当盾牌,纵然这里有那么多地位高于她的人,也没人敢轻易接茬。
殊不知今日来的同僚里,有多少御史谏官已经从袖子里摸出纸笔蓄势待发了。
她可是孟光朝的女儿啊,谁知道挖了什么坑在前头等你!
孟云茵走到圆脸小姑娘面前,当着她爹爹的面递给她一块香喷喷的帕子:“别哭啦,快擦一擦。”
孟云娴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也有勇气望向嫡母田氏。
田氏正看着阿茵,或许是她让阿茵去递帕子的。
嫡母对孩子,从来都宽容。
田氏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目光一转就朝她看过来,孟云娴吓得立刻收回目光。
不可不可,此刻若是见了嫡母的眼睛,怕是底气都要泄干净。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道来:“小女才疏学浅,近日为考流辉苑,着实埋头苦读了一阵子,所以对两句话也记得格外清楚: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
“贤德圣君,因贤德而与民同乐,因与民同乐而显贤德。今上乃贤德仁君,感召天恩,得四海升平子孙延绵;美人得孕龙嗣,看似侯府之喜,实为大禹之喜,仁君之喜。”
“宫规严明,纵然今上有心同乐,总不能谁都招进宫中,故今上赐珍宝,侯爷邀众览,正是替今上应了这‘同乐’之说,护了今上的贤名。”
“既然如此,连犯错的宫人都仁慈对待的贤明仁君,又怎会责怪一个一心想瞻仰珍宝‘同乐’一番的小姑娘呢?更何况,这位姑娘也说,碍于侯府规矩,她身份低微,只能远远地瞧一眼,还瞧不清楚,这又怎能算是‘同乐’了呢?这位大人因令爱乱了侯府规矩,动手便要教训,恐怕会逆了今上的恩泽,岂不是大不敬?”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女窃以为,穆阳候爷一定不会认为管教侯府下人的规矩,比顺应今上‘与民偕乐’的初衷更重要吧。”
刚才伸手打女儿的官员,手微微颤抖,慢慢的缩进了袖子里。
孟光朝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的去看媳妇:这是你教的?
结果媳妇看也不看他,他只好默默的一个人惊叹。
而穆阳候这一头呢?
一口凉气抽得他险些冻了肺腑。
果然是个坑啊!
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城府竟然这么深!将先贤之言反着说,还拿来压得他们无话可驳。
若说不是,岂不是指今上恩泽只是小家之情!?那民在何处?“同”又在何处?既不是真正的同乐,又何来真正的贤名?
他穆阳候府正经的规矩,怎么就成了违背圣意的源头了?
穆阳候的眼神瞟了一下,仿佛已经看到谏官们一脸狂喜奋笔疾书记重点的场景。
打破此刻沉默的,是孟光朝。
他带着一脸“虎父焉有犬女”的迷之骄傲,老神在在道:“云娴,天家岂是你有资格提及的,即便心怀崇敬,说得多了也是妄议,若是在座哪位大人误解了你,为父也救不了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回来!”
一众同僚们面面相觑,纷纷干笑道:“荣安侯爷言重了,令千金字字珠玑,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我等能借此懂得天家的良苦用心,怎是妄议呢……”
“就是就是……不愧是侯爷之女,承袭了侯爷的忠君爱国之心。”
何止是字字珠玑,还拳拳到位呢。
淳王盯着孟云娴看了许久,忽然大笑起来:“说得好,好一个与民偕乐,荣安候,令千金——”
孟光朝:“小女云娴。”
淳王连连点头:“云娴,是个好名字。方才云娴说正在准备考流辉苑……”他转过头望向小女儿:“昇阳,云娴的悟性可不比你低,他日云娴入了流辉苑,你这个师姐须得好好照顾才是。”
孟光朝赶紧道:“王爷言重了。”
昇阳县主笑了一下:“真有这样能干的师妹,哪里轮得到我来照顾啊。”
穆阳候大有把事情遮掩过去算了的意思,没料到吴宛珊不死心的再补一刀:“可是……可是她说自己站得远,腰坠子分明掉在近处!这样的不诚之人,又配得上今上的恩典吗?”
话音刚落,院子里竟然传来了狗儿欢叫的声音,一只雪白的狗儿跑了出来,浑然似雪球,小鼻子在地上嗅嗅闻闻,忽然停在了台座边舔食地面,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什么样的美味。
孟云娴福至心灵,反应极快:“是它!”她指着那狗儿:“不想侯府中竟然养了宠物,那就不奇怪了,宠物最喜欢叼东西,我想这位姑娘的要坠子是真的掉在远处,却被它叼着跑到了台座地下。”
如此解释,这就非常的合理了。
吴宛珊看着那狗儿,面色惨白,身边的丫头连头都不敢抬。
穆阳候夫人察觉端倪,一双手紧握成拳。
昇阳县主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幽幽道:“说起来,这些年我也想养个宠物,可惜父亲有伤在身,府中不宜豢养这些玩物,我今日来就是听说吴妹妹府上有一只十分可爱的狗儿,浑身雪白,犹如雪球般憨态可掬——”她笑意加深:“果然是侯府的小畜生,叫声大狠劲儿小,一张嘴什么都叼,险些冤枉了好人。”
吴宛珊身子一震,差点没忍住朝昇阳瞪眼——她分明是指桑骂槐。
淳王是圣上的亲兄弟,多年的伤是为了皇上而养,真正的位高权重,膝下两个女儿自小生活在宫中,位同公主,此番这个局面,也唯有淳王能打破。
果然,此刻谁都不再提什么侯府规矩逾越之举,在淳王的提醒下,穆阳候赶紧招待宾客入席,且放出了明令——这盆宝石盆景是圣上恩泽,有心瞻仰者皆可上前尽情观赏,如此,才将这个插曲兜了过去。
在座的各位也不是傻子,谁还能跟着趟这浑水啊?所以大家也顺着台阶下,笑着入席。
吴宛珊愤愤的看着低头不语站在原地的孟云娴,死死地拽着帕子,忽的,面前挡了一个人。
穆阳候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你给我回房间好好呆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可是我……”
“滚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