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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地暗下来, 红绸缭绕, 囍烛摇曳。
盛禧园的宴席设在离新房略远的地方,这也是周明隽的安排。
在房中等待的时间, 绿琪不止一次的进来看她,问的最多的就是她肚子饿不饿。
“小姐,您真的不饿吗?”绿琪乖巧的蹲在她的身边, 说的严肃又认真:“今日的大礼都行的差不多了, 再晚一些殿下就要过来了,您可不能饿着,得有点力气才行。”
孟云娴摸摸肚子:“今日在府里吃了不少的东西, 十分顶用, 我此刻一点都不饿。”说着她一愣, 反问道:“为什么我得有力气才行?你刚才说大礼都行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礼?”
绿琪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目光在孟云娴的身上扫来扫去, 笑容暧昧:“小姐都是大姑娘了,在这种事情上装傻充愣, 不合适吧?”
她还很贴心的提醒了她一番:“难道小姐忘记,当年在扬淮园里头中了那种药, 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吗?”
绿琪回忆起那个晚上,不由得“嘶”了一声:“别的女子情窦初开,靠的是情诗一首, 惊鸿一瞥这种寻常见惯了的法子, 可是小姐不一样呀, 小姐的爱意迸发的毫无预兆又热烈狂放,喊了一个晚上,被角都快被您给撕碎了……”
“你再说一句,我保证你的嘴会比被角碎的更稀烂一些!”提到那个羞耻的晚上,孟云娴直接扑过去堵住她的嘴,龇牙咧嘴凶相毕露:“此事我们都说好了一辈子都不许提的!你怎么还提!若是让我知道你告诉了谁,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绿琪完全没再害怕,笑着要跑走,孟云娴心虚不已,爬起来就要去抓,没想到两人刚走出屏风之外,就见到那一身新郎喜服的高大男人双手环胸,倚着一个博古架,不知道进来站了多久。
“娘呀!”孟云娴吓了一跳,连绿琪都忘了抓了,看着醉眼迷离的周明隽尖叫出声。
绿琪已经愣了。逗一逗小姐就算了,要是真的让殿下知道小姐曾经身处险境,还吃了那样的药,肯定会扒了她的皮的!
最重要的是,殿下进来怎么没有声音啊!
虽然慌张,可是良好的出身训练让绿琪在最快的时间内镇定下来,她立马福身,对着殿下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什么好听说什么,末了低下头作羞答答状:“愿五殿下与皇子妃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奴婢告退。”
周明隽一直噙着笑看这主仆二人,此番绿琪很有眼力,他很满意,遂点点头:“出去之后,找闵祁领赏钱,另外让所有人都走远一些。”
“是!”
绿琪逃出生天,愉快地帮他们关上门。
周明隽放开手,转身一步步的走到门口,咔哒,门闩落下,将房门锁上了。
他缓缓回过身,因为喝了酒,脸上泛着醉红,眼角眉梢都带着让人发狂的笑意。
周明隽慢慢的走到孟云娴的身边,弯腰自宽大的广袖中找到她的手,牵着走到拜访了点心果酒的圆桌边坐下。
孟云娴觉得周明隽的手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烫得不得了。
“周、周哥……”
“谁是你哥哥。”
孟云娴:“……”
重整心态后,她声若蚊蝇:“夫君。”
面前的小姑娘面若桃花,含羞待放,紧张与期待里,还残有一丝刚才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惊吓。
周明隽双手捧住她的手,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然后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喟叹一声:“这一句称呼,真的等了好久啊。”
孟云娴从来没有看过他喝了酒是什么样子。
眼下,男人浑身上下火一样的滚烫,醉眼迷离里满是浓情蜜意,一个微笑的动作都能让她脸红心跳不能自抑。
绿琪有一点说的很对,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
可是一想要和周哥哥做大人的事情,还是很紧张啊!
手心被他贴出了汗,孟云娴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周哥哥……”
周明隽缓缓睁开双眼,直勾勾的望向她,看的孟云娴心头一跳。
他染上情丨欲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模样,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暗示了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周明隽松开了她的手,单手扶着桌子站起来,对着她微微一笑,抬手张开手臂。
孟云娴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站起来,倦鸟归巢似的扑棱棱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还在他的胸口轻轻蹭蹭。
孟云娴的内心:这、这就要开、开始了吗!
然而周明隽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低低的笑起来。
“你的发冠戳到我的脸了。”
孟云娴认命的闭上眼睛,怂怂的松开他。
周明隽拉着她走到梳妆镜前,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无比从容的站在她的身后,帮她一点一点的卸掉头上的冠钗。
这一卸,孟云娴才察觉戴了这一整日的钗饰,几乎将头皮都扯下来。
今早刚刚洗过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发间藏着的花香味一并发散出来,疯狂四溢闯入周明隽的嗅觉之中,令他的喉头不自然的滑动一下。
“啊……”孟云娴舒坦的扭了一下脖子,“好舒服。”
铜镜里映衬着身后的男人脸,孟云娴看到他再一次笑着张开手臂,她粲然一笑,起身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
周明隽忍着笑意,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说:“是让你宽衣,我的皇子妃。”
孟云娴的身子一僵,红晕悄悄地爬上脸颊。
隔着红帐的烛火染出了迷人的情香,窸窣声中,宽大厚实的红色喜袍一件一件的落在地上。周明隽是个很公平的人,她帮他脱一件,他就帮她解一件,待到两人都只着单衣之时,周明隽猛地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那宽敞又松软的床榻,将她轻轻地放在上面。
冰凉的空气透过单薄的衣裳沁入肌肤时,孟云娴浑身上下浮起鸡皮疙瘩。
背后迎上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孟云娴被他从身后抱住。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那时候,她因为落水而浑身发热,生病时只能卧床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被子里捂汗,可是她只知道捂汗,并不知道要防止寒湿着凉。结果刚刚捂汗后消退的热,又在湿凉中再次拔高,反反复复,险些要了她的命。
迷迷糊糊中,是一个怒不可遏的小哥哥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踢开了潮湿的被褥,又扒掉了她身上半湿的衣裳,换上他自己干净清香还带着竹叶绣纹的衣裳。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这个记忆,周明隽抱着她,双手绕到她身前锁住,低笑道:“看都看过了,便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孟云娴一个激灵,活鱼一样从他怀里钻出来,抱着被子缩到一边:“你……你果然……”
周明隽衣裳半敞,单手撑着床笑的丧心病狂:“我果然什么?”
所以记忆这个东西,忘记的时候千万不要慌,因为它一定会在关键觉得时刻积极主动的涌上来,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惊喜——
【当年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姓周的小子,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争不过我……说你是他的童养媳……总之还说了一些不知廉耻的脏话……】
她脸颊涨红,愤愤道:“当、当年你都跟子腾哥哥说什么了!”
周明隽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谈别的男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孟云娴羞愤欲死,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扑上去将他压倒,发出好大一声“咚”响,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说!不说你就……你就死定了!”
周明隽对小妻子的投怀送抱很是受用,双手张开摊在床上,一副任由她为所欲为的样子,轻笑出声:“哦,那个啊……我本就脱过你的衣裳,将你那干瘪似豆芽菜的身子看了个全,事实而已,怎么就成了脏话了。”
身为一个成熟的大姑娘,孟云娴被他气笑了,瞬间听到了重点:“你说谁是豆芽菜!”
周明隽染着醉意的眼神渐渐迷离,只是看着她笑。
孟云娴的凶神恶煞瞬间化为乌有,被他看得浑身发软,根本凶不起来。
周明隽一直笑,忽的,他的手摸到了一块什么东西,单手拆开,送到孟云娴的眼前。
孟云娴看着他手里的半指长的芝麻花生糖,仿佛看见一片青山绿水中绽放的红绿相映——
村里办了喜事,所有人堵在新房门口,要看新郎官给新娘子喂糖才肯让喜娘送新娘子进洞房,新娘子羞的人都不敢见,捂着脸一直躲。
扎着花苞头的孟云娴躲得远远的,偷偷看人家成亲。
她们家是村里唯一一户什么喜事都没有的人家,名声也不好,所以村里做亲做寿的,家家户户都送东西走人情,唯独不会给她家送,哪怕一个红鸡蛋一块糖也不会送。
即便是同样不会办事的周家,也因为有李老头的多番打点,令村里很多人都喜欢周恪,觉得他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巴结巴结没错,时常给他家送东西。
“字写完了?又在偷懒。”冷清的少年双手拢在袖子里,披着厚厚的披风,不期然的出现在身后。
孟云娴吓的小身子一抖,张着嘴百口莫辩。
踢踏着鞋子跟着周哥哥回他家学写字,孟云娴的情绪很低落。
“这东西怎么还放在这里。”明明是跟一边的李老头说的,周恪却抬手将桌上用红油纸包着的花生糖推向她。
孟云娴猛地抬起头,双目放光——
这个是花生糖,可香了,吃上一片能顶小半天的饿!
她闪着奇异光芒的眸子期待的看着周明隽,没关系啊她可以负责全部吃完。
可惜周哥哥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意思,转身去练字。
“周哥哥!”她的脑袋从他的桌子前沿突然冒出来,像一颗长在桌边的小蘑菇,“我们来玩呀。”
周恪头都没抬:“不玩。”
“玩嘛!”她一把抄起那些花生喜糖,“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来玩成亲的游戏吧!”
周恪笔尖一顿,一滴墨水滴在了刚刚写好的字上,晕开一片。
少顷。
李老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并肩坐在床榻上的两只小孩,在孟云娴的引导下说:“新郎官给新娘子喂糖咯——”
一脸期待的孟云娴嗖的一下扭过头,毫不矜持,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恪哥哥……手里的糖。
周恪的嘴角抽了抽,冷然道:“你像新娘子吗?根本就是饿死鬼——”最后一个“鬼”字时,他恨铁不成钢的把糖块塞进她的嘴里。
等她愉快地吃完。
李老头又喊:“新郎官又给新娘子喂糖咯——”
周恪咬着牙,又给她塞了一块。
整个成亲游戏……他们不断地重复喂糖这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