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一方绣帕, 正是她在栖霞寺的碑林时, 所丢的那一方帕子!
安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顿时呼吸紧张沉滞, 她只看了一眼, 便飞快的把帕子叠好, 藏在了袖子中。
是谁?到底是谁把她的帕子送了回来?那人的用意何在!
那日她唯一看到一个人就是陈谦, 难不成是他?
安然此刻心全乱了。
六娘姐妹、云兰姐妹都在,她又不能去拦住那小丫鬟,问清楚缘由。
这一世她同陈谦没有半分交集, 陈谦不可能知道她是谁。只凭在碑林前那一面,陈谦竟能把她找到了?
莫非陈谦也有前世的记忆?
不对。
安然很快在心中否定了自己荒谬的猜测。在碑林不小心撞见陈谦时,陈谦显然一副不认识她、初见的样子。唯一的可能, 便是陈谦顺蔓摸瓜, 循着什么蛛丝马迹摸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住气捋顺了思路。
那日栖霞寺的后院没有接待外人, 只有毅郡王府和庆乡侯府的人在, 这很容易被打探出来, 陈谦会知道也不足为奇。
可即便如此, 陈谦能准确的把这帕子送到她手中, 足以见他手腕厉害、心思缜密深沉!
安然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不过是皇商之子罢了,在满是权贵的京城中, 实在是不够看。可他硬是做到了,在庆乡侯府里, 还能这样不动声色的把帕子让人送回给她。恐怕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陈谦到底要做什么?
重获新生, 安然并不想报复上一世陈谦的恶行,是她瞎了眼、选错了人。所以重生了,她要离他远远的,她怕了他还不成么?本以为今朝身份的骤变,能让她顺利的躲开陈谦,可为什么,陈谦又这样阴魂不散的缠了上来!
陈谦为什么要捡她的帕子?又为何这样大费周折的送回来?
安然越想越是心惊。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安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如今身份的差别,陈谦怎么敢肖想她?
可是现下陈谦已经胆大包天的把帕子送了回来!
他还要做什么?
安然心里又气又怒,还夹杂着不安。可此时此刻她却也只能咬着牙,竭力不让异常从她脸上显出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许端倪透了出来。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一旁的云蕊见了,忙关切的问道:“九姐,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安然很快便回过神来。
“没事,只是坐久了难免有点儿累了。”安然并不完全否认,适当的从脸上透出一抹疲惫之色。
云兰、云芳、云蕊都知道在毅郡王府中,李氏院里那点子事。安然身上的伤并没有全好,她不能久坐倒也是情理之中。可这事又不能摆到台面上去说,故此云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六娘她们却是不知道这一段前情,尤其是七娘,恨不得揪着安然这一段,好好的说到上一通。好在此时毅郡王府的姑娘们都在,她忍了又忍,到底没有立即发作出来。
偏巧这时有人叫云芳她们过去正院,说是哪一家的姑娘们来了,请她们过去。
七娘没忍住,刺了安然一句道:“九妹妹到底这一回郡王府没有白去,这身子都娇贵了许多。才不过略坐一坐,就受不住了?”
安然闻言淡淡的扫了七娘一眼,没有理会她。
六娘和十娘倒是看出了端倪来,拉住七娘把话头岔开。
恐怕在郡王府有什么事发生,否则云蕊问完后,九娘只是答了那么一句,云蕊便没有再问。云芳和云兰也俱是一副知情的模样,她们不清楚内情,还是慎言为上。
此时安然已经无暇顾及她们的想法,她心里一阵乱糟糟的。
陈谦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安极了,甚至她感到害怕。
虽说陈谦不至于栽赃陷害他和自己有私情,可上一世那些记忆接踵而至,安然甚至都不想再回想一次。
等她回去就把这块帕子烧了!
安然恨恨的想着,只听来了小丫鬟请她们姐妹四个到前头去。
方才那个端茶来的小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安然也不抱希望能找到她。这里是庆乡侯府,安然又不能问。问了岂不就是变相招了她和陈谦有些什么,自己多冤枉啊。
故此安然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六娘三人一齐,去前头寻赵氏、三娘等人。
东宴客厅。
今日来给庆乡侯夫人拜寿的宾客不少,等到安然和六娘她们到的时候,庆乡侯夫人身边已经围了一众的贵妇们,另有许多贵女们在一旁三三两两的说话。
安然姐妹进去时,三娘、五娘、赵氏正同庆乡侯夫人、定北侯夫人在一处说话。
见她过来,三娘也掩饰,直接招手把安然叫了过去。还是五娘看不过去,把六娘等人也一齐叫过来,这才作罢。
姐妹四个上前齐齐行礼。
“贵府这几位姑娘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水灵漂亮。”定北侯夫人对赵氏夸赞道:“我看着各个都好,竟不知道怎么夸才好了。”
赵氏忙笑着谦逊道:“您过誉了。”
庆乡侯夫人也在一旁笑道:“不仅是模样漂亮,品行也没得挑。但看她们这两个姐姐,便知道了。”
她这话一出口,赵氏眼底便闪过一抹满意。不仅夸了六娘姐妹四个,还把嫡女三娘、五娘夸了进去。即便是恭维的话,赵氏听了心里头也觉得舒坦。
安然本以为不过是跟往常一样,过来打个招呼便罢了,没想到庆乡侯夫人竟拉住她们说了几句话。而且安然注意到,定北侯夫人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几回。
今日不过是头一回见定北侯夫人,安然心里有些疑惑,她有什么值得被注意的吗?
“听你们姐姐说,你们的女红做的都不错。”庆乡侯夫人笑眯眯的道:“改日要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姑娘,好好向你们讨教才是。”
她这话音未落,六娘等人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往常赵氏带她们出门时,从来没给过她们这样主动露脸的机会。莫非今日她们的嫡母,竟转了心性?
“不过是能看罢了。”六娘极力压抑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她克制又含蓄的微笑道:“比起周大姑娘她们,我们差的不是一截儿半截儿呢。”
七娘在一旁听了,不由在心中道恼,平白被六娘抢走了能展示自己的机会。
“六姑娘竟还谦逊,你们姐姐早就夸过你们了。”庆乡侯夫人笑着颔首道:“说是家里的几个妹妹,模样好、才情好、学问好。在你们姐姐眼里啊,你们每一处不好的。”
安然倒还罢了,六娘、七娘、十娘心中都闪过一丝诧异的情绪,三娘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对她们如此上心了?
不过在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作为南安侯府的嫡长女、毅郡王府的世子妃,三娘愿意提携她们,往后肯定能对她们的婚事有益处。
这话确实是从三娘之口说出来的没错,只不过三娘当时只为了同庆乡侯夫人夸安然罢了。庆乡侯夫人不好当着四姐妹的面只提安然,故此便给四个人都安上了。
“那是自然。”三娘也笑道:“我这人护短,看我妹妹自然是好的。”
若是有心留意便能察觉到,三娘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安然的,她总算能隐晦些表达对别人的偏爱了。
“姐姐素日在家里就对我们很疼爱。”十娘甜甜的一笑,脸上犹自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娇憨。
这样能在贵妇们面前表现的难得机会,从六娘到十娘都很珍惜,便是开始落后的七娘,也说上了两句话。只除了安然。在别人抢着回答想要展现自己的时候,她就不急不躁的站在一旁,脸上并没有急切之色,只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在旁边倾听。
只有在三娘点到她名字时,安然才会说上一句,并不刻意表现自己。
定北侯夫人瞧了,眼中便闪过一丝满意。
方庭的姨娘识趣,打小便教方庭尊敬嫡母、友爱兄弟,故此庶长子出息,她不反对。如今方庭两榜进士出身,又选了庶吉士,在满京城的勋贵之家里头,都是有名的。往后入了仕途,还能帮衬世子。
故此定北侯夫人替他选妻子,不比替她亲生儿子、定北侯世子费心少。
起码做了方庭的妻子,不能是那等轻浮人。仗着自己丈夫有功名在身,就挑唆着分家、争家产,闹得家里头不合。首先那姑娘的品性是头一位的,出身和模样倒还放在一旁。
如今方庭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早年一直埋头苦读,故此便没定亲。如今更是选上庶吉士,来打探想要与侯府结亲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甚至有些家里不复往日景气的世家嫡女,也有想要嫁给方庭的。
定北侯夫人便愈发的谨慎起来。
自家的小姑子前些日子回娘家,跟她说起了南安侯府的庶出的九姑娘,模样脾性瞧起来都很好,毅郡王府的世子妃也很是疼爱她,还曾得过云阳郡主的青眼。
这样的条件算不上在给方庭说亲的人里,算不上最好的。可定北侯夫人听了,便有几分心动。
两人的身份相当,往后成了亲,也能互敬互爱。方庭的模样生得好,又带了一身书卷气,瞧起来便也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俊朗品格。等闲模样差的,恐怕方庭也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