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 说话前最好要过过脑子。”安然满面寒霜, 她冷冷的盯着七娘, 目光中似乎混着冰碴子, 让七娘在六月天中顿觉寒意。“先前你那些难听的话我可以不在乎, 可是你再诋毁我, 今儿这事就别想轻易揭过!”
在场的人俱是噤若寒蝉,
七娘被她的冷面所震慑,只觉头都一盆冷水浇下,不由有了一瞬间的瑟缩, 很快她又梗着脖子,还犹自强辩道:“我哪里胡说了!先是府里那些风言风语,谁又没听过呢?”忽然她一转头, 指着六娘问道:“难道你没听说过, 九娘被送去毅郡王府是什么缘由?”
六娘实在是恨透了七娘。
七娘自己想作死没关系,只是别再拉上她。
从三娘今日送来的厚礼看, 前日太夫人、赵氏送来的礼物一定薄不了。如今九娘恐怕是侯府姑娘里头一份得宠的, 太夫人倒还罢了, 赵氏就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 也会抬举九娘。
显然九娘在侯府里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简直是想不开才会得罪安九!
只不过安九素来行事低调、不喜张扬,才给了人仿佛她好欺负的错觉。其实细想想, 哪一回七娘跟九娘斗气,表面上都是七娘气势汹汹, 实际上哪一回七娘都没讨到便宜去。
可是七娘却浑然未觉。
九娘去毅郡王府当初的风言风语是说要去给世子做妾, 可是从太夫人、夫人口中并没有传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即便大家都知道,只有这两位女主人默许,谣言才会在侯府中传开,可是那又怎么样?
一朝安九重新回来,侯府里就变天了。
“七妹,许是你记错了。”如今宁可开罪七娘,也不能得罪九娘。六娘把心一横,道:“我只听母亲、祖母说,让九妹去郡王府陪伴三姐一段日子,那些混账话可不能胡说。”
七娘惊愕的睁大的眼,似乎不能相信一直跟她同一条战线的六娘,会突然倒向安九。
“安六,你这是什么话?”七娘把矛头转向了六娘,她在安然跟前抖不起威风来,六娘她却是不怕的。安六不过比安九早回府半年,在府中并没有根基。“你竟也成了那墙头马上草!眼看着安九仿佛得了三姐的青眼,你就向着她说话!”
六娘听了七娘之言也气得要命。本来她还想着,自己把话说得婉转些,给七娘一个台阶下,彼此别弄得太难看。没想到七娘却是丝毫不承情,又把矛头对准了她。
“你别以为三姐送她些东西就是把她放在眼里了!”七娘死不悔改,还在继续狡辩,她嚷嚷道:“她以为三姐宠着她?三姐嫡亲的妹妹可是五姐!又有谁能证明三姐就是看重她、抬举她了?”
安然决心要给七娘一个教训。
有些人不吃痛,永远不懂的收敛,永远不懂得别人的宽容。
她清了清嗓子才要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您说对了,世子妃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只见画屏撩了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六姑娘、七姑娘。”画屏微微屈膝行礼,只是她看着七娘,眼底已经一片冰冷。“世子妃特命我来给九姑娘送箱笼,不承想竟听到七姑娘这样一番高谈阔论。真真是大开眼界啊!”
当看到画屏的那一刻,六娘、七娘心中俱是一凉。
她们私下怎么说都无碍,这话总传不到三娘耳中。可是今日的话,竟全被三娘的贴身大丫鬟画屏听了去。
这些话虽是说九娘,却也和三娘脱不开干系。原本她们三个还打着讨好三娘的主意,这下可好,不单没奉承上三娘,还把三娘给得罪透了。
“我、我——”七娘顿时语塞。
她能在九娘面前抖威风,不过是仗着猜测三娘不喜安然,毕竟安然是要世子做妾的。再有安然是才回府的,定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声张。谁知今日安然态度异常强硬,安然屋里还出现了三娘身边的大丫鬟。
难道真的是她料错了?
七娘顿时一阵心慌。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在七娘还没有一根筋走到底。她强扯出一丝笑容,干巴巴的道:“九妹去陪伴了三姐一段时日,自然功劳苦劳都有,三姐多疼她些,也是有的。”
这会儿倒知道说好话了,完全不复方才的嚣张跋扈。
安然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南安侯府的嫡长女、毅郡王府的世子妃,谁敢不把三娘放在眼里?想要在侯府混得好,谁又敢开罪三娘?
就连她如今仿佛得太夫人、赵氏高看一眼皆是因为三娘的缘故。
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只要她还在侯府一天,就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九姑娘,世子妃说了,过两日亲自来接您去庄子上修养两日。”毕竟面前的几人都是三娘的庶妹,她也不好说得太重。她意有所指的道:“我还要回去给世子妃回话,就告退了。”
画屏的话让七娘猛地回过神来。
如果画屏把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三娘,她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我只是听岔了而已。”七娘不免气弱,她强笑道:“我们姐妹间说笑而已,这些许小事,就不必劳烦三姐了。”
画屏先是看了安然一眼,便把目光落到了七娘身上。她微微笑道:“我这人最是老实耿直的,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我这性子笨不是狠的用,世子妃这才派我来送东西。”
听了她的话,七娘只觉得不好。
哪里还需要画屏添油加醋,只需要把今日的事复述一遍,只怕以三娘火爆的性子,即刻便会让自己没好果子吃。
“不信您问九姑娘,在郡王府我服侍过九姑娘一段时日”画屏似是羞涩的一笑,道:“九姑娘不好好吃药,世子妃便命我看着九姑娘吃药,时时向她汇报。就是为此,九姑娘早厌了我呢,只是因为我不帮九姑娘瞒着。”
表面上好像画屏在描述自己的太耿直所以不讨喜,实则是在抬举安然。
三娘把贴身大丫鬟派过去服侍安然,还时时关心着她。言语中对安然也多是恭敬,话里话外都是九姑娘如何受宠云云。
一旁的六娘倒是听出了门道来。
画屏显然是帮着安九的,如果七娘想要此事平息,只有求安然这一条路可走。
她本想看着七娘吃瘪,可若是七娘的话被三娘所知,细论起来她也逃不脱,以七娘的性子肯定也会攀咬处她来。
故此六娘咬了咬牙,做了最后的努力。
“七妹,你还不快跟九妹道个歉。”六娘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她加重了语气,试图点醒七娘别再糊涂。“那些混话可不能再说了,你是做姐姐的,往后便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抓起来扭送到母亲处去,自有母亲做主。天下姐姐的心都是一样的,九妹才从府外回来,换了是我也多疼她些,三姐是长姐,更是如此。”
六娘这一通话说完,原本困窘难堪的七娘才稍稍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才不情不愿的道:“还请九妹别放在心上,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过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我原也是担心妹妹……”
能让素来跋扈惯了、不把其他庶女放在眼里的七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难得了。
有三娘这个跋扈的宗师级人物专美在前,庶出的七娘是怎么都比不过的。
“七姐能理清真相就好。”安然不欲把人逼急了。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只是她神色一团淡漠的道:“既是七姐被小人蒙蔽了,我便暂且不计较了——
见安然顿了顿,六娘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七姐是听谁说的?即便七姐不知道这人在何处当差、姓甚名谁,总该知道她的模样长相罢?”安然目光陡然透出一丝锐利来,“这样的小人包藏祸心、挑拨咱们姐妹的关系,该找出来交给母亲、祖母处置才是。”
七娘更加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说?胡乱攀咬和出谁来,都是打赵氏和太夫人的脸。
“不过是偶尔路过听到了那么一句。”七娘像是被抽干了身上的力气,她语气虚弱的道:“到底是谁也不清楚……”
安然心里清楚,这回既然借了三娘的势,就要把七娘制服了,别让她再折腾什么幺蛾子出来。
“那便是听到声音了?”安然点了点头,状似恍然道:“那我去禀明母亲,让府中您不认识的仆妇轮番隔着帘子说一句话,您去听一听哪个声音是,好找出藏奸之人来。”
看似安然绵软好糊弄,实在是咄咄逼人。
七娘又没傻疯了,她不可能随意攀咬出别人来。即便是丫鬟仆妇,她也要说出来是在何处听说、何时听说的。谎言根本没办法圆下去,她只会暴露的更快。
“只是恍恍惚惚的听到些话音儿罢了,并不十分真切。”七娘暗中咬牙,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虚。“只怕找不出来,没得冤枉好人。”
若是真的折腾上这么一轮,她们嫡母看在三娘的面子上不会对安然如何,她却不会被轻易放过。
“哦。”安然应了一声。就在七娘以为安然总算放过她的时候,却发现安然的话锋一转,如花似玉的面庞上是她所陌生的凌厉。“这些不相干的人七姐尚且不愿意冤枉。我好歹是七姐的妹妹,若是真的听了那些混账话,七姐把她们打出去还不及,怎么还会拿这些话来伤我的心?”
七娘更是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是顺着六娘的话信口一说,想着以九娘的性子,肯定会给她的台阶下。她却没想到安然竟步步紧逼的较真,七娘有些招架不住了。
“是我错了,不该听信那些胡话,反而让妹妹蒙冤。”七娘无法,干脆低头认错。“还请妹妹别放在心上。”
安然沉默的看着七娘,许久都没出声。
六娘和七娘心中俱是忐忑,生怕她不依不饶,仗着三娘的宠爱,非要讨个说法。
“既是七姐道歉了,我也不好揪着不放,倒好像是我小气一样。”安然翘了翘唇角,似笑非笑的道:“希望七姐往后慎言。我这人就这样,小心眼儿,若是在让我再发现一回,我便要一回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