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 我跟娘说好了, 改日就跟庆乡侯夫人见上一面, 正式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三娘爽利的笑道:“如今满京中, 方庭也是小有名气的, 多少人都盯着他的。既是咱们瞧着好, 要早早定下来才是。”
虽说方才安然痛快的点头答应了, 可到底是姑娘家,说到亲事总是有些羞怯。故此安然脸色微红,不发一言。
三娘瞧得有趣。她故意逗安然道:“方才说得好好的, 这会儿怎么又难为情上了?”
安然面颊更红了一层。
方庭才名在外,安然貌美如花,两人堪称是郎才女貌的绝配。三娘越看越觉得自己选的这一门亲事好, 她已经筹划起安然的陪嫁来。
侯府里给姑娘们出的, 到底有限。九娘帮了她大忙,关于添箱的东西, 她也得好好准备准备。虽说不能超过五娘, 倒也差不离了。
“择吉日先定了亲, 你年纪尚小, 后年再嫁过去也不迟。”三娘不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左右方庭才选了庶吉士, 也不急着成亲。定下了我们九娘这样的美娇娘,想来方庭也能定下心来, 等到考评时,能有个好名次。”
三娘说得顺口, 安然听了却是羞得满面通红。
“三姐!”若不是顾忌着还在马车上, 安然早就扑到三娘身边耍赖撒娇、不依不饶了。
“好好好,姐姐不说了。”三娘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笑容一直深到了眼底。
安然这才作罢。
“三姐,七姐被母亲罚抄书……”安然想了想,还是对三娘道:“还是三姐的意思吧!”
安然不傻,赵氏发作七娘的理由太简单粗暴了。往日里七娘这样那样的错处简直不胜枚举,只是赵氏看在七娘的姨娘温顺恭敬的份儿上,不计较罢了。且比起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七娘和是想,原本赵氏看六娘和安然更不顺眼。
只是一朝安然得了三娘的另眼相看,赵氏对安然的态度才彻底改变。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三娘拍了拍安然的手,沉声道:“七娘胡沁的那些话,姐姐都知道了。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养在我娘身边罢了,竟敢如此跋扈?”
听了三娘的话,安然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七娘的生身之人好歹是府里的正经姨娘,她的生身之人说不好听了只是个外室,她回府后,太夫人为了侯府声誉,这才说她娘也是府中的姨娘来着。细论起来,她比七娘的出身还不如。
打小便是千娇百宠的嫡出姑娘,三娘自然没想到这些。
好在安然了解三娘的脾性,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希望这一回七姐能够悔悟。”安然说了一句,自己都不太相信。她想起今日出门前,七娘那暗含怨毒的眼神,安然就觉得十分不可能,仅凭被罚一回就把她的性子扳回来?着实有难度!
三娘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和嘲讽。
若是能扳回来自然是好的,选一门好亲事,于侯府也有主力;若是扳不回来,也好说,只嫁到别影响到侯府的人家便是了。
丽姨娘是个聪明的,希望她能帮七娘快些看清现实。
姐妹二人说着话,一路上时间过得很快,晌午之前便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安然撩了帘子往外头望去,只见大片绿油油的稻田一眼似乎望不到尽头,田边上还有劳作的农人、提着篮子来送饭的妇孺,在田垄上蹦蹦跳跳的孩童……
这热闹又温馨的场景,如同一副画卷缓缓铺陈开来。让人瞧了心中只得到一片静谧。
安然撩开帘子,往外看了许久。
她想起了在扬州的那些日子。原先家里也是有些水田的,她在家里是老大,却是最得宠的,弟弟妹妹打小就会帮着奶奶和叔叔去做活,只有她被送到镇上的女学里,做些读书、弹琴的风雅事。
在家里,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尽管如此,弟弟妹妹却从没丝毫怨气,每次她回来,弟弟妹妹都跟她极为亲近,总是愿意粘着她。
安然不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世子妃、九姑娘。”车外响起来画屏的声音。“已经到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上前打了车帘,摆好了小杌子,画屏扶着三娘下了车,锦屏则是上前扶着安然下了车。
庄头的婆娘一早就等候在庄子前。
她原先跟着自家爷们进城,有幸到世子妃跟前说过话,自觉脸上十分有光。三娘是个出手阔绰、大方的,见当年收成好,便赏了她两根赤金的簪子,两匹上好的料子。
这些东西不说三娘不放在眼中,便是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也是不瞧在眼里,可对于她们乡下人来说,却是极难得的好东西了。
过年时她穿戴出去,谁不夸料子好、簪子样式新巧呢!
故此这一回她接待十分热情。
“见过世子妃、九姑娘。”等到三娘和安然下了车,她便快步迎上来请安。
三娘微微颔首,让她不必多礼。随后三娘对安然道:“这是王庄头的媳妇,管着庄子里内院事务的,你只叫她王婶子便是。”
安然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王婶子。”
王庄头的婆娘早就得到消息,说是世子妃要带着妹妹来庄子上住两日,权当是散心了。原本三娘在她心中就是神仙妃子一般的存在,今日见了安然更是惊为天人。
侯府的几个姑娘她都见过,一个比一个漂亮,九姑娘更是称得上绝色。
她不由也看呆了一瞬。
“姑娘太客气了。”王庄头的婆娘忙笑着应了一句,随后她便带人把三娘姐妹迎了进去。
这是间极朗阔的院子,考虑到主子回来住,便把院子多加了两进。
一路上做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即便是马车行驶平稳、马车里的坐垫柔软舒适,二人也觉得累了。故此王庄头的婆娘极有颜色的命人上了一桌农家菜肴。
都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不过是一些时令蔬菜、家里养的鸡鸭。本都寻常,只是食材新鲜,吃起来味道竟格外好。
安然不知觉比平日里多用了一些。
等到二人用过饭,早有丫鬟来请,说是屋子都收拾好了,请世子妃和九姑娘去歇息。
虽说庄子上的人得到消息后,一早就把正屋给打扫出来,端的是一尘不染。只是被褥床帐、以至于坐垫、迎枕,茶杯等器具,都是从郡王府、侯府里带出来的。
这边三娘和安然用上饭,画屏和锦屏便带着小丫鬟们去收拾。
待到这边用完饭,她们变都已布置妥当。
当安然进了西面的屋子时,只觉得恍惚又到了凝雪院的东厢房。雨过天青色的帐子、椅子上摆着的宝蓝色云纹锦缎坐垫,姜黄色的大迎枕……炕几上还摆着她惯用的那一套粉彩的茶具,香炉里燃着气味清新淡雅香料。
安然坐在了椅子上,慢慢饮了一盏热茶,竟觉得分外惬意舒适。
果然由俭入奢易。
待消了会儿食后,锦屏把安然的头发散了,给她换上了柔软轻便的家常衣裳,放了帐子,让她歇午觉。
这半日赶路安然还吃有些吃不消,她这些日子来称得上七病八灾了,头才沾了枕头,闻着熟悉的淡淡香气,安然渐渐睡着了。
翠屏和锦屏让桃枝、青杏四个自去歇一会儿,她们守在安然的帐子边。
庄子上的蚊虫多,恐怕不必侯府里,虽是放下了纱帐,却还是怕有小虫子飞进去。她们虽然一路上过来也累了,只是怕桃枝她们年纪小,没准儿看着自己就盹着了,便还是由她们两个大的留了下来。
安然这一觉睡得香甜。
直到三娘派人来看了两次,安然这才悠悠转醒。
“姑娘,您醒了?”纱帐外的锦屏听到动静,忙掀开帐子去看。
果然见安然已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揉着眼起来,仍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翠屏忙端上了一杯温水,让安然喝了,这才服侍她起身。
“姑娘不是说要去外头转转?”锦屏在一旁道:“三姑奶奶已经派人来看过两回了,见您睡得沉,便不许打扰您。”
安然听罢,脸色微红。
是她央着三娘想出来的,到头来才到这儿就睡沉了人也是她。
她醒了醒神,忙起身。让锦屏简单的把头发给她梳上,想着要去外头,便略施脂粉,只在发鬓上插了两根赤金镶东珠的簪子,换了身天水碧的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等她收拾妥当后,安然便去了三娘的屋中。
三娘只略歇了一刻钟便醒了,她派人去看时,听闻安然睡得香甜便没去打扰她。等到过来,见到重新打扮的安然,不由眼前一亮。
虽说这身打扮不够华贵,却格外有种清水出芙蓉的脱俗之感。
“一会儿带你去外头转转。”三娘看着眼前乖顺漂亮的妹妹,心中喜欢。“这会儿不那么热了,正适宜出去。”
她招呼着画屏给安然拿上帷帽。
“以备不时需。”三娘笑着解释道:“外头的人多,只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我们九姑娘。”
安然自然不会为这些小事不快,三娘为她考虑周到,她岂有抱怨的道理?
三娘最喜欢的便是安然的懂事知礼。
姐妹二人收拾妥当,轻装简行的出门,带着丫鬟婆子们,往不远处的山脚下去了。
“三姐,你看这花多漂亮!”安然指着一处野花,对三娘道:“原先我在乡下的家里时,便有这种野花,没想到在这儿也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