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娘走后, 安然倒是得了空闲。
再不用被“逼着”看账本, 想跟猫玩儿就跟猫玩儿, 只是她外出依旧受到限制。许是三娘下了命令, 只许她出去一个时辰出去转转, 还要把人手都带足了, 比她在的时候, 还要严格。
安然体谅三娘一番苦心,倒也乖乖的待在院子中,不给别人添麻烦。
关于三娘离开的事, 安然心中的猜测一直都没有停止。只是思来想去,都觉得还差些什么。
肯定不是南安侯府的事,如果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她跟三娘肯定要一起回去。真的是毅郡王府出了什么事吗?
安然心中一直在犯嘀咕。
可是三娘不说, 身边留下的人又没有她的心腹之流,安然便是想去旁敲侧击的问, 也没有机会。
等到了傍晚时, 安然带着翠屏等人在庄子附近随意转转。
日薄西山, 晚霞在天边变幻流离着绚烂的颜色, 不远处晚风送来稻田的香气, 炊烟袅袅升起,下地劳动的农人们扛着工具回家, 田边地头还能见到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玩耍。
这落日余晖下温馨静谧的景象被安然看在眼中,宛如一幅画卷。可她殊不知, 她在别人眼里, 却是如明珠朝露般夺目的存在。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主家来了位极漂亮的姑娘,穿着打扮都是一等一的华贵。故此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想着偷偷看上这位九姑娘一眼。
这样漂亮尊贵的人,任谁多看了一眼,回去说起来都是夸耀的资本。
被人围观的滋味尽管不好受,安然却并不恼,相反她待人和和气气的,更是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安然还是希望能静静的独处一会儿,她便带着人去了三娘才帮她买下的,那间不远处的宅子上转上一圈。
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着,走过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时,安然仿佛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孩童闹成一团。
起初她只当做是小孩子们玩耍,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勾起了她的回忆,那时她带着安沐和安汐在田边玩耍,两个孩子都十分乖巧,对她言听计从……
她缓步走着,目光时不时往那边看上一眼。
安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哪里是几个孩子一起玩耍,分明是几个孩子欺负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看起来比他们个头都小一些,另外几个孩子,显然是你一拳我一脚往他身上招呼,口中还说着些不干净的话,虽然不是很用力,可那个小男孩一面躲闪,一面低着头,根本都没有反抗的意思。
安然见状便心头火起。
当初安沐被人欺负时,安汐也还小,小霸王安然可是亲自上阵动过手的,把欺负安沐的两孩子揍了一顿,尽管从此她背上了“利害”的名声,她却从没后悔过。
“你们在做什么?”安然快步上前,她厉声道:“你们怎么欺负人?”
冷着脸的安然还是颇具几分威慑力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冷若冰霜,一时间倒把几个孩子都吓住了。他们里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八岁,见安然衣着华贵,身后又跟着一众仆从,知道是主家的人,便很有眼色的一哄而散了。
翠屏没想到自家姑娘会突然出手管闲事,忙追了上去。
安然拿出一块帕子,动作温柔的扶了那个小男孩起来,轻轻的拭去了他脸上未干涸的泪痕。
“你可是个男子汉,别哭。”安然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土,温和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能跟姐姐说说吗?”
小男孩愣愣的仰头看着安然,一时间竟忘了安然在同他说话。
眼前的人又漂亮又温柔,从那些欺负他的人手中,把他救了下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不由怔怔的道:“你是天上的仙子姐姐吗?”
他的话音未落,安然先是一愣,随即便笑出了声。
安然温柔的拂过了他的头顶,她的笑容融在柔柔的晚风中。
“这是我们南安侯府的九姑娘。”锦屏也半蹲下身子,对他道:“你是谁?你的家人在哪里?我找人带你回去。”
锦屏是安然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让安然沾染上这些闲事。
安然却不这么觉得。
“你叫什么名字?”安然柔柔的笑着:“别害怕。”
小男孩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声音仍是不高,却是吐字十分清晰。“我叫思礼。”
“思礼?”安然重复了一遍,随后她扬唇笑道:“真是个好名字。”
被如同故事里仙女一样漂亮的姐姐夸奖,思礼有些害羞。他略带些扭捏却又骄傲的道:“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安然有心想逗他高兴,又夸了两句。
“翠屏,把装着梅花糖的荷包拿来。”安然头也不回的道。
锦屏等急了,却又不能催自家姑娘,还有用眼神示意翠屏快些,好说服姑娘一起离开。
安然拿出一块洁白的、梅花形状的糖果来,托在帕子上。她自己先拿了一个吃了,示意糖果没问题,才招呼思礼一起吃。
起初思礼还有些难为情。
“姐姐是奖励你的,你很勇敢,是个男子汉。”安然柔声安抚道:“不过以后你也别只等在那里任他们欺负,即便打不过,或是跑开或是把大人叫过来。”
思礼用力的点了点头。
虽然身上被人打得很痛,可是能见到这温柔漂亮的姐姐,他便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见他乖乖的接过糖吃了,嫩生生的小脸颊一鼓一鼓的十分有趣,安然干脆把这些糖都塞给了他。
“思礼——思礼——”只听远远传来了男声。
思礼闻言,立马站起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他用力的挥了挥手,大声应了一句“哥哥,我在这儿!”
见有外男来,安然想走,可是思礼还牵着她的手,安然一时间不忍挣开。
锦屏见状,忙让人先过去拦了,翠屏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帷帽,飞快的帮安然带好。
见自己的哥哥被拦下了,思礼忙跑了过去。仆妇三言两语便说明白了原委,思礼的哥哥听罢,便要过来道谢。
安然带着帷帽看不真切,锦屏和翠屏却是看得很清楚。来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眉眼间颇有些坚毅之色。身量瘦而高,穿着的粗布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便有很好的教养。
“在下余舟,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他的声音里略带一丝沙哑,却是有着超乎年纪的沉稳。
安然不愿多生事端,她只浅浅一笑,温和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既然思礼有哥哥,想来定会护得思礼周全。她微微颔首,跟余思礼、余舟兄弟道别后,见金乌西沉,便带着丫鬟和仆妇们重新回到了三娘的庄子上。
殊不知,身后那四道目光望了她许久。
“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余思礼低下头,向余舟认错。
余舟看着弟弟胳膊上、脸上犹自还有着淤青的痕迹,不由叹了口气。他拍了拍余思礼的肩膀,道:“哥哥怎么会怪你?只是哥哥跟你说过了,离那些孩子远点,不要理会他们了。”
“可是,他们说娘的坏话、还说哥哥和我——和我是——”余思礼气鼓鼓的道,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来。
余舟能猜到是怎么样的污言秽语,他蹲下身子,让余思礼趴在他的背上。“走,咱们回家罢。”
“哥,你说爹真的不要娘、不要哥哥和我了吗?”余思礼趴在哥哥宽阔的后背上,有些昏昏欲睡。“方才的姐姐好漂亮,我我还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子——”
余思礼犹自絮絮叨叨的说着,余舟却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他的那个爹,恐怕已经指望不上了。他抛弃妻子离开,怎么还会再回来?只不过他娘心中,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幻想罢了!
余舟背着余思礼慢慢的走着。
他忽然抬头,看到不远处那间大宅子前,正是方才那位帮了思礼的姑娘。余舟用自己绝佳的视力,看到了摘下帷帽的一瞬间,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天边的绚丽的晚霞都黯然失色。
余舟不由停住了脚步。
回到了宅子里的安然,很快便把这小插曲给忘掉了。另一个她无意中得到的消息,已经夺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在回来进门时,无意间听到有仆妇说,昨日来寻三娘的竟是南安侯府的人!
安然只觉得不对劲儿。
若是南安侯府的事,三娘应该对她说才是啊,本不该瞒着她。若是有瞒着她的必要,肯定此时跟她有关。
安然敏锐的意识到关键所在。与南安侯府有关、也与她自己有关……
莫非是她跟方庭定亲的事出了问题?
安然思前想后,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思及三娘当时的躲闪之色,安然越想越觉得可能。
可她暂时也没办法证实。
“姑娘,画屏姐姐来了!”安然换了衣裳,还来不及去看雪团儿,一个人坐在堂屋中出神,只听翠屏进来通报。
画屏怎么突然回来了?
“姑娘,世子妃不放心您,便让我回来接您一趟。”画屏一改先前的郁色,她笑眯眯的道:“今儿天色已晚,世子妃说明儿一早启程回去。”
安然彻底被弄糊涂了,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